第二十五章叛逆之虹其三（2 / 2）
“……”艾蕾只是低着头站在那，不说话。“闹别扭也是没用的。”莉尔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艾蕾的身前。
“这些事……艾蕾……我……我都明白……”稚嫩的声音颤抖着，在这个空旷无助的世界里，显得如此绝望与悲凉。
“但是……蕾布莉安……蕾布莉安就在那里啊！夏尔芙姐姐也一样！明明陷入了那样的困境，却没有人去救她们，如果蕾布莉安打不过那个魔法使该怎么办？如果那个吸血鬼想杀了她们该怎么办？如果没有人愿意去的话，那不就只有艾蕾能够去救她们了吗！”
膝盖似乎丧失了力气，艾蕾跌在地上，双手支撑着身体，带着哭腔的倾诉仿佛能呕出灵魂。
“艾蕾……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如果蕾布莉安不在了的话……我……所能依赖……的人……不就一个也没有了吗……”
“我知道的……艾蕾很弱……最基本的魔法也用不好……很没用……比起蕾布莉安，艾蕾什么也算不上……但是、但是……哪怕是这样的我……也想……”
“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叫蕾布莉安的人呢。”莉尔蹲在她身前，轻轻摸着艾蕾的头。
“那是当然的吧！！”
啪嗒、啪嗒。
艾蕾抬起头，白瓷般的脸庞上，从赤红色的眼瞳里，有两道透明的痕迹从眼角延伸到脸颊，珍珠似的水珠滴到地面上，如泡梦的幻影一般消失不见。
那是，泪水。
“这、这是？”艾蕾有些难以置信地捧住自己的脸，湿润的触感沾满了小小的手掌。
“哭鼻子也没那么丢脸，不用在意啦。”
“不、不对……艾蕾……应该不会这样的，才对……”
仍在滚落的泪珠跑到了她的嘴里，淡淡的咸味扩散开来，告诉艾蕾这并不是幻觉。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莉尔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艾蕾，因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啊。”
“人类就是这样脆弱的生物，高兴的时候会笑，伤心的时候会哭，但是有时候似乎会反过来……唔，我也弄不太清楚。”
莉尔拉着艾蕾的手，扶她起来。
“真是的，败给你了。”莉尔叹了口气，“本想着威胁你两句后就这么糊弄过去，看来是行不通了。”
“糊、弄？”
“既然如此，那就放手去吧，去救你想救的人。”莉尔将手搭在艾蕾的肩上，鼓励她道。
“但是……只有我的话……”艾蕾多多少少也看清了些事实，单凭现在的她，真的什么也做不到。
“不对不对不对，”莉尔连续摇了好几下头，“不是「我」，而是「我们」，才对吧？”
她眨了眨眼，对艾蕾露出神秘的微笑。
“好~无~聊~”
因特蒂发出无意义的哀叹，她将翅膀收起，坐在了密提尔巨蛋穹顶的边缘，甩着脚俯视着下方的一切。
由于绝对缺陷结界的缘故，她看不到达莉娅那边的情况，就连事态发展地顺不顺利也不知道——虽然这对她来说没什么关系。
她与达莉娅本就只有单纯的交易关系，因特蒂的职责在她将莱布拉·伊奎特差点杀死时就已经结束了，虽说不是完美完成任务，但达莉娅也没在意。
现在她之所以还待在这里，有一部分原因是对最终的结果略有些好奇，因特蒂曾从哈德斯菲尔德那里听说过有关天生异能持有者之间的关系，在这个世界仅有「六名」资格者的情况下，居然有半数同时出现在这小小的帝国竞技场内，不得不说是某种意义上的奇迹。
不过，更多原因是因为，她想确保夏尔芙·布兰克贝尔的状况。作为被她「选上」的纯洁少女，因特蒂可不容许达莉娅擅自对其作出出格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这都快十五个世界分了，怎么还没搞定——咦？”正当因特蒂在抱怨达莉娅的办事效率时，一个意外的身影钻进了因特蒂的视野。
娇小的银发女孩从观众入口处钻出，一路小跑地步下阶梯，想要靠近那被结界圈起的比赛场。
“那是……素体？”因特蒂喃喃，“我记得，那是蕾布莉安·克洛法斯特的所有物吧……出现在这里是为了……”
正当她想下意识有所行动时，脑海内响起了哈德斯菲尔德在不久之前的叮嘱。
——如果，那具名为「艾蕾」的素体有什么特殊的举动的话，先不要试着去阻止，说不定会有意外的现象发生。
就好像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一样，哈德斯菲尔德的声音在她的心中回荡着。
不由得迟疑了一会儿，等因特蒂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女孩的身姿已经消失不见。
“可恶……没能……成功……么……”除了满满的不甘之外，从蕾布莉安喉咙中挤出的，还有无助、害怕与绝望。
为了能成功引爆达莉娅的魔法，她在最后关头使用了「Analyse」，能够解析一切魔法的天生异能，让本不可能的行动成功了。
然而超越了这一切的，是达莉娅的魔法。
明明自己已经带着同归于尽的觉悟，但是，她连这最后的机会也没能把握住，达莉娅还有着使用魔法的余裕，而她几乎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会死，会被杀死——蕾布莉安退缩了，勇气如退潮一般散去，留下的只有哪怕再多活一秒也好的愿念。
她没能救下宇白碧，不仅把夏尔芙牵扯进来，最终还落得这个下场，这是她错估了双方实力的结果，达莉娅说得没错，她的确既自大又傲慢，芙兰格顿帝国是达莉娅的领域，她这个半途闯入的异乡者想要阻止这一切，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想死，蕾布莉安低着头，汗水与眼泪一并滴下。
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她还有着愿望没能达成，她还有着约定没能遵守，明明一切还没开始，但她却要死了。
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吗？不，不可能，这么做已经毫无意义了。
眼瞳中的明蓝如即将燃尽的煤油灯，断断续续的火焰闪烁着，乱七八糟的术式在她眼前展开，但她已经不想看到了，恨不得闭上眼睛，戳瞎自己，她不想再让这些「信息」钻入自己的脑里。
但是，来不及了，一切都晚了。
她打破了宇白最后也是最大的忠告，她让达莉娅得知了自己是天生异能持有者这件事。
所以，接下来她所迎接的结局，也会正如宇白所说的那样吧。
“原来如此……你也是天生异能的持有者么……”达莉娅捏着下巴，她解除了自己的飞行魔法，从空中徐徐降落。
“这样子很多事情就能解释了……”达莉娅踱着步子，缓缓朝蕾布莉安走来，“难怪你对宇白碧那么执着，既然同为「资格者」，自然会对她所持有的异能垂涎欲滴吧。”
“才不是……这样！”只有这点不想被误解，只有这一点想去坚守，蕾布莉安盯着达莉娅，眼睛重新变回了浅灰色，“我和你……才不是一类人……”
“真的……是这样么？”达莉娅略有深意地看着蕾布莉安，随后不禁嗤笑一声，“算了，无所谓了，在这样的局面下，你的想法也无关紧要。”
“蕾布……莉安……”倒在一旁的夏尔芙眼看达莉娅正要接近蕾布莉安，挣扎着，忍着麻痹与刺痛，想要爬起身。
“别来碍事，「Amethyst Prison」。”（禁锢的紫晶石）
交错的紫晶石柱从夏尔芙的周身升起，封锁了她的行动。
“这就是最后的终幕了。不过，身为天生异能的持有者，你的实力还真是弱得可以，虽然对我来说算件好事就是了。”
“蕾布莉安·克洛法斯特，还有，宇白碧。这就是「命运」的邂逅啊。”达莉娅转头看向宇白，“巫女啊，这一瞬间，你有通过你的「Apocalypse」看见吗？”
“还有，你的异能，我猜猜，应该是「Analyse」吧，能够看穿、解析世间一切魔法的梦幻能力，给你还真是一种浪费呢。”达莉娅不仅知道宇白的异能，甚至通过刚才的经验判断出了蕾布莉安的异能，和蕾布莉安的情况不同，恐怕她在很久之间，便已经对天生异能的事了如指掌了。
之所以会在今天掀起这场盛大的骚乱，其目的也是为了这个。
宇白碧曾说过异能者之间会互相残杀，而达莉娅·德·劳伦斯，无疑是其中最为享受这种状态的人。
“呼呼……呼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捂着肚子，先前压抑着的情感一并爆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喜，按捺不住的狂喜，足以将其之前伪装出来的所有矜持撕毁的狂喜。
在这填满着死寂气场的结界内，达莉娅无视这样的气氛，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的喜悦。
“这是何等、何等的幸运与美妙！啊啊，我应该去赞美幸运的女神吗，果然，世界选择了我，选择了「人类」！”
“不只是「一步」，今天，人类的历史将会前进「两步」！腐朽的现状将会凋零，过去的荣光将会重现！”
“统领一切、整合一切的「源初之魔导书」，将会被人类「二度」所持有——”
“而我，达莉娅·德·劳伦斯才是它真正的支配者！”
“源初之……魔导书？”不知为什么，当达莉娅提到这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名词之后，蕾布莉安的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鼓痛。
“就让我向你道一声谢吧，蕾布莉安·克洛法斯特。”达莉娅向蕾布莉安郑重地行了一个屈膝礼，“你将成为，开辟人类未来的垫脚石，你的名字将会被我永远铭记，所以——”
“安心去死吧。”
“「Lapis Pressure」。”（重压的青金石）
深蓝色的阴影笼罩于蕾布莉安的身体之上。颤抖的身体一动也动不了，脑袋空空的，开始拒绝思考，只剩下半机械式的计数。
十秒、五秒，她的生命还剩下多久呢？
贝蒂，你在那个时候，也曾这样倒数过自己的死亡吗？
蕾布莉安闭上眼睛，如果看不到的话，痛苦将会减轻一些么？
“许可下达——协议撤销、进程终止。”
声音响起。
“唉？”蕾布莉安猛地睁开眼，狰狞的宝石之影消失了，达莉娅的魔法不知因什么原因而被取消，但是，蕾布莉安并不是因声音的内容感到惊奇，而是因为声音「本身」。
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似是而非的隔离感，但是，那道声音，蕾布莉安绝不会认错。
“什么？”达莉娅也显得十分意外，绝对缺陷结界仍在正常运行着，而在结界内的四人，没有任何一个能做到刚才的事。
银发的女孩，径直穿越那一层被喻为绝对防御的紫色结界，站到了比赛场的内部。
“你、你——”达莉娅不禁退后一步，那简简单单的一步超越了她的认知，生者绝对无法越过的绝对缺陷结界，却拦不住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蕾布莉安·克洛法斯特，终于见到你了。”她微笑着，轻声说。
“艾、蕾？不……你到底……”蕾布莉安盯着艾蕾，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被困在紫晶石囚笼里的夏尔芙也看到了那一副光景，她的反应和蕾布莉安如出一辙，今天在这座巨蛋里发生的一切都在颠覆着她的世界观，她都快要放弃去理解了。
“为什么……你会到这里？”蕾布莉安下意识地问出口，对着那个与艾蕾长相无异的女孩子。
“这种事，你不用猜也能知道吧。”她触碰自己的胸口，那是「心」的所在地，“因为，这孩子想要来救你啊。”
她说完，红宝石般的眼瞳内，绽放出妖艳而美丽，宛如新生幼芽的翠绿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