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叛逆之虹其三（1 / 2）
青白色的闪电击中了怒涛的天雷，同质的能量相撞在一起，然而其各自蕴含的魔素规模却是天差地别。
达莉娅的魔法宛如一头奔袭的雷兽，绿色的电光正要将蕾布莉安的神圣咒雷整个吞噬。
无数道电弧自碰撞的极点放射而出，击穿空气，震荡大地，刺眼的白光闪烁，淹没了在场所有人的视野。
锐利的声响似悲惨的尖啸，然而，从那如天地碎裂般的巨响中破茧而出的，是蕾布莉安的怒吼。
“「Magic——Disiion」！”（魔法崩解）
暗紫色的光一闪而灭。
被高度压缩后的魔素仿佛挣脱了囚笼，不再遵循术式的引导和控制，就像被点燃的烟花一般，于奇点释放出毁灭性的能量。
“什——”
达莉娅手上的强化魔法一一消失，因为它们失去了辅佐的对象，作为复合魔法核心的「激荡的电气石」被蕾布莉安的魔法引爆，其所导向的结果只有一——
无数的雷光四射，扩散的雷云吞噬了周围的空间，球状的闪电像泄了气的气球，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无数细小的电流密布在空气中，钻入了她们的皮肤之内，麻痹感与焦痛感噬咬着内脏与神经。
甚至连在一边交战着的夏尔芙和桐生七夜也被一同卷入，如粗壮树枝般的雷电击中了他们二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出去，过剩的能量在夏尔芙的体内流窜，被剧痛支配着的身体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失去了。
逃逸到天空之中的魔素流被结界所吸收，不同于地面上的一片惨状，绝对缺陷结界依旧安然无恙。
处于爆炸核心区的蕾布莉安被炽烈的风暴所弹开，神圣咒雷执行了它唯一的使命，在稍微抵挡了一点爆炸的威力之后，巨大的反冲力让蕾布莉安率先逃离了那颗盛放而开的「雷树」。
飞行魔法被强制解除，蕾布莉安半跌落地降回地面。
但即便如此，她所受到的伤势也比夏尔芙他们要重上许多，左右手被剧烈烧伤，从右臂一直延伸到侧腹部的伤口甚至隐隐有着碳化现象。精神感应力彻底归空，比起身体的损伤，难以忍受的头痛险些让她发疯，记忆的影像不断在她的视野中闪灭，殷红的鼻血汩汩流出。仿佛被人用尖刺搅散了自己的脑组织，冰冷又炽热的刺痛感，嗡嗡地，让她忍不住地趴在地上干呕。
崩坏的余波结束了，蕾布莉安艰难地仰起头，悄然变幻为明蓝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以支离破碎的意识所换来的跨越感被一扫而空，手指剜擦着地面，钻心的阵痛或许更能给她带来安慰。
拼死的「努力」白费了。
达莉娅仍漂浮于半空之中，虽说不是毫发无伤，长袍被狂暴的雷电撕散，露出了里面被烧焦的皮肤。
但是，洁白的咒纹依旧缠绕在她的身上，术式稳定地发挥着作用，与躺在地上的蕾布莉安形成鲜明对比。
带着湿润光泽的纯黑色矿石因为吸收了过多魔素，在达莉娅的身前逐渐碎裂，在情急之下使用出的这个魔法救了达莉娅，不然，她极有可能在刚才的爆炸中死于非命。
“「Absorb Obsidian」……（吸收的黑曜石）真是千钧一发呢，蕾布莉安·克洛法斯特。”达莉娅背后冒出冷汗，刚才所发生的这一连串剧变，说不定是她二十三年的人生中最为接近死亡的一次。
“真奇怪……”达莉娅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一定程度上丧失了行动能力，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宇白碧的情况，因为她处于达莉娅的身后，所以没怎么受到影响，伤口整个被冰封住，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Healing Aquamarine」。”（治愈的海蓝石）
散发着点点荧光的蓝绿色圆润宝石出现在达莉娅与桐生七夜的身后，开始治疗他们的伤势。
“没想到，你会想到用这个魔法……不过，我从没听说过「魔法崩解」可以引爆别人的魔法，那本应该是不可能的……”达莉娅把手抵在下巴上，思考着。
「魔法崩解」的原理是通过摧毁魔法中的核心术式，从而使其整个摧毁的魔法，本来属于「抗咒系」魔法中最高级的一类，但那只能对自身所释放出的魔法使用，因为像这种对术式的直接操作，只有在完全解明某个魔法之后才能成功，而一般情况下，魔法使是不可能直接通过精神感应力去分析其他人所使用的魔法的。
当然，一些资深的魔法使还是能够通过一些辅助手段对一些低阶魔法进行直接解析，但蕾布莉安所表现出的精神感应力完全达不到条件，更何况，达莉娅的「激荡的电气石」绝不是像「火球术」或「阳光箭」之类的简单魔法。
“偶然？不，不可能。”
魔法的世界里没有「巧合」，达莉娅坚信这一点，所有的「结果」最终都会追溯回某个切实存在且合理的「原因」，既然蕾布莉安做到了这一点，那么，就必然有「什么」得以让她这么去做。
在这么思考的同时，达莉娅的目光，偶然与从地上望向这里的蕾布莉安相对。
蓝、纯粹的蓝、代表着光亮的蓝——率先吸引达莉娅注意力的，是一抹不易察觉到的，潜藏在蕾布莉安眼瞳深处的蓝。
浅灰色的眼瞳断断续续地闪着蓝光，那副景象，被达莉娅敏锐地捕捉到了。
思考如青白色的电浆，在达莉娅的脑内高速流窜，点与点被串联在了一起，她微微张开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但是，她的判断不会错，她确确实实地看到了，看到了「现象」，同时理解了「本质」。
“这是……「天生异能」？”
冲天的火光舔舐着天空与大地，连绵不绝的爆响一度掩盖过了人群的尖叫与哀嚎。
诺爱儿一行人刚逃出会场不久，便目睹了也许一生也不会忘记的光景。
巨大的船自天空坠落，撞向了帝国枢密院与评议会的白金针塔，那之后，纯白的雷电与柱状的火焰风暴便从废墟中窜起，强劲的风压震碎了街道上的玻璃，满天的破片化为刀刃，人们倒在血泊中，被侵袭而来的火焰吞没。
街上到处都是逃难的人们，与其前进方向相反的是穿着制服的军队，他们之间的魔法使张开防御魔法阻止火势的蔓延，其余人则负责对没能来得及逃脱的人进行救援。
“到底……发生了什么……”诺爱儿捂着嘴，上一次看到这样惨烈的景象，又是在什么时候……
“是灾难……”夏洛特咬着牙盯着那一切，“我们也要去帮忙。”
“不行！太危险了，还有教授的情况也……”
“这种事我也是知道的！”夏洛特打断了诺爱儿的话，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以如此粗暴的态度对待这位女孩。
他回头望了一眼密提尔巨蛋，那名吸血鬼仍在会场的上空不断盘旋着，并没有追过来的意思。
“我知道，诺爱儿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那个吸血鬼是不可能打败的，所以我们抛下了蕾布莉安她们，但是，放着那么多能救的人不管，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夏洛特……”诺爱儿看着他，心中感到一阵绞痛。
“大家，虽然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能肯定的是，不可挽回的灾难发生了，”夏洛特对王国与三日月的代表们说，“我会尊重大家的决定，不过，如果有谁能够为现在的情况出一份力的话，我，夏洛特·爱丽榭，会对其献上最高的谢意。”
说完，他对着众人微微一鞠躬，因为背上还背着莱布拉，他不太好做出大幅度的动作，但其中所蕴藏的，是他真真切切的诚意。
“我们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吧。”队伍的深处有这样的声音发出。
“我不想再逃跑了……”
没有一个人打算离开。
他们的感受与夏洛特一样，尤其是三日月的少年少女们，他们抛弃了自己敬爱的护国巫女，其中所感受到的屈辱，恐怕只有他们自身才能完全体会。
诺爱儿看着用沉默来表态的那群人，心情略有些复杂。
“谢谢，大家。”夏洛特如释重负地卸了一口气，“瓦尼拉、梵尔汗，你们带领擅长防御魔法和元素魔法的人去协助帝国军方，想要阻止这样的火势，无论多少人也不会嫌多。”他向着代表们下达指挥，“还有，诺爱儿，你和我一起把教授送到能得到治疗的地方——会使用治愈魔法的人也请一并前来，城内的教会或者医院说不定会缺乏人手！”
“我明白了，”诺爱儿点点头，“艾蕾，要跟紧一点哦。”
她转过头，然而，银发的小女孩早已消失不见。
紧握着的手松开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飘荡到了哪里。
“艾、蕾？”
在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诺爱儿的手，思维断片了一瞬间，回过神来的时候，双脚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朝着密提尔巨蛋的会场跑去。
大脑空白，用于处理信息的部分似乎出了故障，此时此刻，驱动艾蕾继续运转的动力唯有一个。
“蕾布莉安……我……要去救蕾布莉安才行！”
原本热闹的会场已经空无一人，寂静地可怕，唯有艾蕾的脚步声不断回荡于空气之中。
为什么，大家要逃跑呢，艾蕾想不明白，明明蕾布莉安和夏尔芙姐姐还在那里，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想要去救她们呢？
苍白的皮肤与赤红色的竖瞳，代表着血与死亡的月之少女停留在空中，宛如夜的帝王。
仅仅是遥远地眺望到，艾蕾的「心脏」便发出了咬合错乱的悲鸣。
原来如此，是因为「这个」啊。
脚底打颤，像是绊到了什么一样，艾蕾的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摔去。
“啪”的一声，无边际的灰色将世界重染。
原本即将摔倒的身体不再前倾，左手上传来了一道拉力，帮她把身体扶正。
艾蕾回头望去，看到的是一位与自己相貌无异的女孩子。
是莉尔，她再次将艾蕾拽到了「那个世界」。
“要时刻注意脚底哦，艾蕾。”
“啊，谢谢，莉尔……不、不对，快点把我送回去！”艾蕾抬头看了一眼异样的天空，在那被无数重铅似的云雾缭绕的区域内，苍白的吸血鬼已经不见踪影。
正如莉尔在之前所说的，这是仅属于艾蕾与她二人的世界，虽说至今还未弄清楚其中的原理，但艾蕾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自第一次被莉尔「召唤」之后，每隔一段不定的日子，莉尔都会措不及防地出现在艾蕾的身边，其中有百分之九十的时间是在闲谈，剩下的百分之十也基本没什么有营养的对话。
可以说，只有莉尔在觉得无聊的时候才会使用这样奇迹般的能力，抑或者，若不这样做，她就无法见到艾蕾。
但是，这次不一样。在听到艾蕾的请求之后，莉尔轻轻地摇了摇头，轻快的表情消失了。
“如果你是说想要进到那个地方的话，我才不会同意唷。”
莉尔指了指近在眼前的密提尔巨蛋，虽然这边只剩下无休止的寂静，但在「表象世界」（Low Level）中，那里估计正爆发着魔素粒子乱飞的大战吧。
“这不是你同不同意的问题！”艾蕾显得很焦急，她对莉尔总体上是持友善的态度，但在情况危急的现在，她实在没时间和莉尔争论什么，“如果再拖下去的话，蕾布莉安说不定就会……”
死——这个词，艾蕾怎么说不出口，她不敢想象失去蕾布莉安的世界将会变得怎样。
“关于这点，你大可放心好了，「Mid Level」与「Low Level」的时间概念是不通用的，即便你在这里度过了如何漫长的时间，对于表象世界来说，也只是在时间的夹缝中逃脱了一瞬罢了。”
“只不过，我宁可你在这里待上个一天半天的，等这次风波过去呢。”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艾蕾恨不得冲上去去摇莉尔的肩膀，干涩的眼眶酸酸的，她不像人类那样，在愤怒与悲伤之时会流出泪水，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那样的情感。
“很简单，”莉尔随地找了一个台阶，一屁股坐下，下巴磕在膝盖上，平静地看着艾蕾，“当然是要阻止你去白白送死了。”
“送死……什么的……”更加激烈的言辞在说出口前被噎住，莉尔如针般的言语扎破了她逞强的外壳。
“先不论那个在空中乱晃的吸血鬼，单单是里面的人类所展开的交战，有一分一毫是现在的你能够插得上手的吗？”
“你的身体的确是某种意义上的「奇迹」，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吧，在自我的认识里，艾蕾只是个普通的十二岁小女孩罢了。”
“如果你死掉的话，我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我也说过的吧，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两个是「一体」的。”
“怎样，这样的理由足够说服你了吗？”莉尔歪着头，望着不知是哪里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