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2 / 2）

姜玥接过药瓶，神色微异，突然唇角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如卫晋这般变换无常，行事所为皆是毫无原则的人确实需要多一重保险。“君上，把药吃了罢，吃了好好睡一觉，耳朵就不疼了。”姜玥温声对卫侯道。

卫侯不疑有他，眼下正受着皮肉之痛，疼的整个脑袋都发胀，听了立刻就着姜玥的手将那黑黑的一小粒药丸吞了下去。

“我在齐国还有些旧物要归置，下去吩咐几句！”姜玥看着神情已经舒服的飘飘欲仙的卫侯道。

她下了马车，同凌无知来到一边说话。

“卫国会在不久后安插齐国的人，容家二娘容玉会安排到你身边伺候，有什么难处也都可交由她来联系解决。君上交代，别的都不重要，一切以你安全为重，所以需要勉强难办的事，你不必去理会。”凌无知道。

姜玥看着远方野草蔓蔓，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的话。此时晨光熹微，秋风微冷，可也让人十分清醒。

“无知，你想你母亲吗？”姜玥突然问道。

凌无知微愣，片刻后垂眸一笑，道：“我一个大男人，说想念母亲了，是不是有些可笑。”

但应该没人能说不想念远方的母亲。

“我想母亲了，我记得很多事情，可我一点也记不得她的样子了！”姜玥喃喃道。

“你想回到过去吗？”这话不现实，问的有些傻，但凌无知却在认认真真的问她。

他想回到的过去，是十四岁以前的过去，那时的宁静，那时的母亲，那时的相守，那时的简单.........

姜玥笑了笑道：“是啊，过去多好。我也常想着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恶梦罢了，可比起自欺欺人我还是想清醒的活着。这世间给我苦难，我接受，人不能总是想着过去的好，就不走前面的路了。终归你活着，甜的苦的都要尝一尝不是？”

凌无知听她这么说，觉得她有了另一重心境，心中也为她释负。

“阿玥，此去卫国于你来说如入深渊，深渊无光化，愿尔阖目能生辉。”凌无知拱手郑重道。

苦中作乐，也要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姜玥！

“说的这般沉重，无知，你还是把我想得太柔弱了些。此一时彼一时，焉知潜龙伏渊没有飞龙翔天的那一日。”姜玥轻松笑道。

毕竟谁也没想到那个曾经被藏于地室，不能见光的孩子会是齐国夷阳君唯一的子嗣，谁也没有想到他一无所有的在这乱世中跌跌撞撞能长成这样出色的青年。

凌无知看着那车队渐行渐远，他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向临淄城的城墙，城墙上的身影此时不再避讳，他就这么静静的站着，背手而立，孤独的像是那城墙上经年的石柱。

凌无知想起了他很小的时候，还在地下密室里的事情。

“无知，无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地室之上的石砖打开了，露出一抹亮光，女童低声喊他，那声音奶声奶气的。

男童从榻上惊坐起身，小腿哒哒很快跑来亮光口下。他看到扎着两根细细小辫的的女童正趴在石砖口，眼睛黑葡萄似得，又大又亮，显得十分机灵。见他来了粉嫩嫩的小脸露出一笑。

男童也是抬头咧嘴一笑，这是他每日最期盼的时刻，有人带好吃的给他吃，陪他说话，尽管他不会说话，也不全听得懂她说的什么，可看着她笑，觉得时间总归不那么难熬了。

“啪！”一块糕点正好砸在他的脸上。

男童吃疼的小脸一皱，可缓也未缓，便将糕点塞入嘴里，一面吃，一面不住的点头。

看他欢喜的样子，女孩趴在那儿支着脑袋得意笑道：“好吃吧，我带了许多呢。哦，对了，上次丢给你的羊腿，你可得把骨头给藏好，被姨母发现了可不得了，她可不知道我发现了你。”

“无知，你要不要狐狸，诸儿养了只浑身雪白的狐狸，非常漂亮，他喜欢的紧。我想着你要是喜欢，我也让君父给我找一只，我放在你这儿给你解闷。”想了想又道：“不能不能，姨母会发现的。”

“无知，母亲跟我讲了个故事，说是很久以前，没有天也没有地，又一个巨大的人.........”

她一个人说也能说许多话，他就在底下吃，吃完了用袖子把渣抹到一边的石缝里。

谁能想到多年后，再相逢时，彼此会是这样的境遇。

“凌无知，君上要见你！”一个穿着盔甲的持戈兵士来请他。

凌无知皱了皱眉，虽觉得接下来很有可能面临着齐侯的迁怒，却还是策马从容的奔向临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