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1 / 2)
齐宫一隅的书房中,卫侯正跪坐于案前挥笔书写,他的手有些颤抖,写下的字也不公整,凌无知伸手抽去他手下的简牍,寺人捧上新的竹简为他换上。
卫侯恼怒:“尔是何意?”
“卫侯这样手抖,日后叫天下人如何识得这是卫侯亲笔所书。好好写,送卫侯归卫车马护卫已经备好,正在武阳门候着。”凌无知弯腰,状若恭敬地笑看着卫侯道。
卫侯冷哼一声,只得提笔继续写。待写完后递给凌无知。凌无知淡淡扫了一眼,内容无外乎休战。
他看完之后笑了笑,将简牍丢到案前,道:“卫侯忘性不小,不如无知一条一条的提醒你。”
“将毛、耼两个属国管制权让与齐国。立公主之子为卫太子。”他补充道。
卫侯呆了呆,他说过这浑话?好像说了,但那不是为了哄齐侯高兴吗?
见他半天也不动笔,凌无知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卫侯似乎有所为难?”
卫侯抬头指着姜玥,茫然的问凌无知,“万一此胎为女,又当如何?”
凌无知气笑了,他真想打开卫侯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些什么。不过常人也干不出烝母纳媳这等荒唐事的,他这样的人是不能用常人思维去揣测的。
凌无知只能颇有耐心的指导他,“君立公主为嫡夫人,太子之位唯公主所出。”
卫侯摇了摇头:“太子无过,改废有违祖制,恐怕卫国的臣子不会答应废太子。”
“祖制?卫侯何曾在意祖宗礼法?”凌无知言语中是毫无掩饰的轻蔑。他觉得他大概是对这老东西太有耐性了,给了老东西可讨价还价的错觉。
卫侯听到他话语里的嘲讽,刚要愤怒,就看见眼前这俊美的青年戾气乍现,他俨然已经拔剑出鞘,可那剑对准的却是齐公主。
“君上说了,卫侯若是毫无价值,便不能放你们回去,终归仗是要打的,胜败犹未可分,但齐国不容人辱。公主若是铁了心跟从卫侯,那便同卫侯一道赴死,也算全了姜齐公主的气节。“凌无知冷冷道。
话落,卫侯大呼,“慢着慢着,寡人写,寡人这就写。”说罢慌慌张张的铺着竹简,这会儿落笔倒是从容有序了。
齐侯连公主也舍得杀,公主要是死了,那他也一定必死无疑了。
他不能死,他此生荣华地位,锦衣玉食,美人臣仆,要什么有什么。每日吃着延年益寿的补品,只盼着方士能练出长生不死的丹药,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这边姜玥凌无知两人相视而一笑。待卫侯交出一份满意的手书给凌无知后,凌无知递给他一个雕琢兽纹的沉香木盒,那木盒卫侯再熟悉不过,那一瞬他觉得毛骨悚然。
“还差道工序,卫侯亲自盖上罢!”凌无知淡淡道。
卫侯颤瑟地接过木盒打开,姜玥察觉到他苍老的脸有些惨白。待他缓缓打开,看到木盒中躺着的卫侯印,姜玥才明白他为何深受打击。
凌无知居然连卫侯印都偷来了,这么机密紧要的东西他都能找到,卫侯想来已经明白眼前这人在宫禁森严的卫宫也如入无人之境。他日心血来潮,想去卫宫探一探他的项上人头又有何难?
防不胜防。
待事情办完后,卫侯沐浴梳洗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也请了疾医为他的耳朵清理伤口,上药止血。姜玥亲自为他包扎伤口,她此时已做好了准备,眼中心中再无波澜。
卫侯问她:“你不恨寡人?”
“恨!曾恨不得杀了你。可万万没想到,我怀了身孕,我就算回到齐国也无立锥之地,我的子嗣不能袭承土地,我的灵魂无主可依。君侯成了我和腹中孩儿唯一可以倚仗的,我只能去讨好,去争取,再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恨。”姜玥静静道。
“你倒是坦然,也很识时务!”他拉过她的手,“女人嘛,总是要孩子多考虑一些的。子凭母贵,寡人往后会好好待你和孩子的,可你要乖顺些,莫再多出别的心思惹寡人忌讳。寡人这辈子也算阅尽美人,可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绝色,待你也是真心喜欢的。只要你能讨寡人欢心,你想要的,寡人也自不吝啬给你。”这话像是交心之谈,可姜玥看着他猥琐的面孔只觉得可笑至极。
他摩挲着她纤长白皙的手,姜玥冷眼看着,心中无数遍告诫自己,这不过是俱皮囊,便当是死了,腐烂掉了。
凌无知送姜玥和卫侯出了临淄城,护卫队乔装成了商贾,一百多人,却个个是百里挑一的精卫。待出了城,凌无知下马与马车上的姜玥道别。
“无知还有要事,便不亲自送公主归卫了。但这护卫队是晏将军亲自挑选出来的,可却保公主与卫侯平安归卫无舆。”
姜玥先是遗憾,凌无知这个人能给人以安全感,因为这段时间她有些依赖于他。可未来,道阻且长,她不可能依赖于任何一个人。
她冲他一笑,目光看向城门方向,有些失望。她的君父不愿意送她,再见一眼也不能,从此就要隔着千山万水,慢慢的,父亲变成了她脑海中一张脸,再想念,那张脸也会变的越来越模糊。只是依稀能回味出那和蔼的感觉,晨光微风嫩草凝露般温柔。
“对了,公主要的止痛药!”凌无知递了个陶瓶给她。“三十颗,一个月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