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古汉语中历史悠久的词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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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力先生《汉语史稿（中）》说：“‘家’字也有词尾性质。中国古代早有‘法家’、‘名家’之类。但那和今天的‘艺术家’、‘建筑家’之类到底有些不同。‘法家’、‘名家’的‘家’是学派的意思,我们不能说‘一个法家’、‘一个名家’，可是我们现在可以说‘一个艺术家’或‘一个建筑家’。不过‘艺术家’等的‘家’也是从‘法家’等的‘家’发展起来的。”

王力先生对词头词尾的考察，一般是按上古、中古、近代、现代作分期讨论的，时代线索一般十分清楚。王先生分期的上古是专指“公元3世纪以前（‘五胡乱华’以前）"，但有时候行文中的“古代”一词也只指先秦时期。王先生关于“家”字的叙述，文句苟简了，但从各方面考虑，此节文字似仅指先秦时期而言。因为他是从先秦“法家”和“名家”词说起，而且诚如先生所说，先秦没有同于后世词尾的“家”。所以先生认为先秦时“名家”等词中的“家”仅具词尾性质，即由家庭义虚化偏转为指学术流派，这个论述无疑是对的。但王先生对先秦以后“家”附缀构词的情况未加考察。

本文拟对先秦之后词尾“家”的实际情况作进一步探索，以研究词尾“家”的产生和发展，认识其古今继承演变关系。

第一，从汉代起就产生了不少的由后缀“家”构成的词，其构词和表义已不同于“法家”“名家”之类，而完全相同于现代的“艺术家建筑家”之类，即其中的“家”已不是学派义，而是指称学业技术有专长的人。例如“律家”(精通音律的人)《后汉书.律历志》：“元和元年，待诏候钟律殷彤上言：‘官无晓六十律以准调音者。故待诏严崇具以准法教子男宣，宣通习。愿召宣补学官，主调乐器。’……太史丞弘试十二律，其二中，其四不中，其六不知何律，宣遂罢。自此，律家莫能为准施弦，候部莫知复见。”句言从此后精通音律的人无一个能把音律定准确。

“数家”(擅长术数的人）。《汉书.东方朔传》：“上尝使诸数家射覆。”射覆，指猜被覆盖着的东西。颜师古注。“数家，术数之家也。”和皇帝接近，一块玩乐的“数家”，必不是一般的从事术数的人，而是精通术数的人。

“术家”(擅长天文历算的学者）。《后汉书.律历志》：“截管为律，吹以考声……术家以其声微而体难知。”《晋书.天文志》：“三光之行，不必有常术，术家以算求之，各有同异。”

“术数家”(数家和术家的合称）。《汉书.王莽传下》：“十一月，有星孛于张，东南行，五日不见。莽数召问太史令宗宣，诸术数家皆缪对。”

“兵家”。《汉书.扬雄传》：“兵家之胜，贵在未战。”《后汉书.臧洪传》：“忿悒之师，兵家所“权家”。曹植《又赠丁仪、王粲》：“权家虽爱胜，全国为令名。”权家义近于战略家。

褚少孙为《史记.日者列传》所补的一段文字中，有八个这种带后缀“家”的词。“臣为郎时，与太卜待诏为郎者同署，言曰：‘孝武帝时，聚会占家问之，某日可取妇乎？五行家曰可，堪舆家曰不可，建除家曰不吉，丛辰家曰大凶，历家曰小凶，天人家曰小吉，太一家曰大吉，辩讼不决，以状闻。”它们都是指人的，所以“家”绝不是流派义。汉武帝召集的这些人必然不是无名之辈，都是各学科的名流。其中“占家”一词是总称，其余七词是按细类分称。

这些词同“建筑家”“艺术家”等一样，也是以后缀“家”结合学科名词，表示分学科的名人学者，所不同者无非是“数家”之类的学科以后逐渐分化消失，“术家”之类以后分转为天文学家、历法学家，因而这些词也就淘汰了，但作为语言现象却正是应当肯定的。汉代以后，又陆续形成一些分学科指称名人的词，并且多数延续使用到现代，举例如下。

“本草家”“神农家”(意为药物学家）。敦煌残卷本(南朝齐)陶弘景《本草经集注》：“春秋以前及和、缓之书蔑闻，道经略载扁鹊数法，其用药犹是本草家意。……张仲景一部，最为众方之祖宗，又悉依《本草》……至于刳肠剖臆，刮骨续筋之法，乃别术所得，非神农家事。”前例言所传扁鹊的处方符合传统的本草药物学家的理论。后例言外科手术的阐介不是药物学家著述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