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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大结局啦,撒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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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雪在床上辗转了许久,始终无法入睡,他又翻身起床,披上一条长衫,静立在窗前。

窗外有叶,叶落入窗,他抬起手,斑驳的黄叶落于他的掌心。

断裂的树脉与他的掌纹连成一线砦。

贺兰雪突然转身推开门,一面疾步往外走,一面高声吩咐道:“去请凤先生,朕要马上启程去绥远,御驾亲征!”

凤九刚刚打算睡觉,便被贺兰雪派来的人揪醒了,他极郁闷地赶到议政厅,却发现议政厅里已经全是人,贺兰雪一身戎装,如天神一般,端坐在御座之上。

“陛下……”凤九并没有多吃惊,只是轻叹一声,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

贺兰雪终究是贺兰雪,他是决计不会坐以待毙,静候消息的。

只要他认为他对的事情,就会去做,马上,立即,毫不迟疑。

“这可能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战役,但再艰难的战役,总有胜利的希望,而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就会必败。”贺兰雪凛然地站在众人之前,傲然道:“天佑天朝,我们要主动地应对一切,而不是挨打被动。朕要反-攻炎朝,即便将后方全部卖给冰国和叛军,也要用炎宫的大火和敌人的首级来祭奠。鳏”

破釜沉舟,以进为守。

可是这些大义凛然的背后,还有另一个无法诉诸于口的理由。

他一刻不肯等的,想见到伊人。

马上,立即!

~~~~~~~~~~~~~~~~~~~~~~~~~~~~~~~~~~~~~~~~~~~~~~~~~~~~~~~~~~~~~~~~~~~~~~~~~~~~~~~~~~~~~~~~~~~~~~~~~~~~~~

伊人一行在经过六天的跋涉后,终于抵达绥远边境。

冰国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也不知冷艳现在到底怎样了。

快到界碑的时候,因为战火的再次掀起,关卡查得极严,伊人赖着炎寒特意送的令牌,一路过三关斩六将,倒没遇到什么波折,只是到了最后一关,那守关的将士怎么也不肯放伊人出关——战局紧迫,两国之间已经断了来往,伊人抵达那里的时候,朝廷刚刚颁发了锁关令。

伊人的身份是保密的,事实上,对于炎国的大小官员而言,她根本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虽然她拿着炎寒的令牌,但这种通关令牌也不是什么尚方宝剑,守关的将士只以为她是京城哪户人家的家眷,好吃好住地扣在了与绥远毗邻的远安城。

远安城是炎国的地方,绥远是天朝的地方,两城之间,隔着一片戈壁。

负责送伊人的几个侍卫几番权衡,也认为国家法令最重,反正陛下也没有吩咐必须什么时候将伊姑娘送回天朝,现在兵荒马乱的,赶路反而不安全,不如现在远安城里休整一段时间。

伊人就这样住进了远安城的府衙。

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冲突,发生在她的眼皮底下。

有时候是天朝的士兵来袭,他们用投石机将戈壁滩上的大石头扔上城墙,有时候驾上了云梯,有时候墙上有人被砸下,有时候墙下有人被射死。

伊人刚到远安城的几天,还会坐在府衙的天台上晒太阳,可是连着看了几天的血腥后,伊人再也不愿意上天台了。

可是看不见,不代表听不见,每天每天,嘶喊声不绝于耳。

这是战争,冷兵器时期的战争。

伊人捧着脸,坐在梳妆台前叹气。

她的身体开始显形了,原先削瘦下去的脸,重新饱满起来,圆圆嫩嫩,珠圆玉润的样子。

到了第五日,贺兰钦那边派人过来询问伊人的行程,可是使者刚一进城,便被一个吓坏了的守卫射杀了。

射杀使者,是兵家大忌。

贺兰钦得到消息后,大怒。

他一直没发狠心拿下远安城,也是考虑到伊人会从这里过关,若是惹怒了远安城,伊人难免会有危险。

可若是使者也被射杀了,那么,无论他如何忍让,伊人终归是会遇到危险的,不如在伊人来到之前,将远安拿下来。

那时候,贺兰钦并不知道伊人已经在远安了。

……

……

……

……

凤七遛完马,牵着贺兰钦刚刚送给她的‘踏雪‘,慢悠悠地踱到中军帐篷前。

天朝的马匹生意几乎给她包办了,军队里的人都认得她是凤七小姐,也知道她是大将军的挚友,在这里,她可以来去自如、畅通无阻。

就算直闯中军帐篷,军事要地,也没有人拦着她。

白痴都看得出来大将军对她的宠溺,唯有她自个儿不知道而已。

掀开帘子,贺兰钦果然站在沙盘前,看着沙盘上五颜六色的旗帜沉思着。

“嘿,贺兰钦!”凤七冷不丁地绕到贺兰钦身后,很熟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道:“听说贺兰雪……不对,雪帝要来绥远了?”

贺兰钦转过头,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偷袭的事实,他笑笑道:“三弟是这样的性子,说到做到。不过他来绥远,倒也是一件好事。以后就他来坐镇绥远,我刚好腾出身出去行军打战。”

“打战啊,带上我吧!”凤七已经嚷嚷了几次要去战场了,但每次都被贺兰钦强行留下,她耿耿于怀许久了:“我只有亲自去战场,才能只到哪种马是真正在战场上用得着的,哪种兵器是最有效的。只有这样,你们才会找我购置兵器马匹嘛。”

那人做生意已经做到骨子里去了。

贺兰钦苦笑道,“我已经把权责全部交给你了,没有人跟你竞争,你还担心什么?”

“不行,你能信任我,我自然不能让你失望。”凤七很认真地回答道:“商人最重要的品德,就是诚信!”

“好吧,下次吧。”贺兰钦一面打着哈哈,一面将目光移回沙盘上,继续道:“不过,在三弟来之前,我必须先拿下远安,不然三弟来了见不到伊人,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一旦决定拿下远安,之前的小打小闹便很快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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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这两日没有听见攻城的声音,不禁暗暗舒了口气。

守城的将领也换缓过神来,筹划着讨好讨好这位贵妇人,带她去远安城逛一逛。

战争开始的并不久,远安虽然有点凄惶,但是并不萧条。伊人本没有多大兴致,却耐不住那守将的再三邀请,而且一路护送她来的将士们显然也想趁机好好地休闲一下,伊人无法,只得懒懒地趴在轿子上,观察着炎国的边陲小镇。

在战火的间隙,人们的生活再次恢复了正常,市集里响起了叫卖声。

因临近戈壁,集市上除了牛、马等牲畜外,还有大量骆驼出-售。

伊人看着一路排开的骆驼,咋了咋舌,目光立即移到了别处。

几个卖鱼的商贩正站在墙角讨论着鱼的好坏,他们面前有一个大坑,里面堆满了新鲜的、活蹦乱跳的鱼。

一个小孩咬着冰糖葫芦从鱼贩旁边走过,出于好奇,他低头看了看那满坑的鱼,脚突然一滑,整个人栽进了那坑了,却再也没有起来。

伊人将这一事件看在眼里,正想推一推身边的侍卫,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手伸到半空中,又顿住了。

正在伊人犹豫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那坑里的鱼,如触电一般,突然爆开,窜到了天上,然后噼里啪啦地落雨一般掉了下来。

鱼腥味瞬间弥漫了整条大家,在这堪比世界奇迹的‘鱼雨’后,便是一群从地上钻出来的蒙面的劲装汉子。

他们手执利器,行动训练有素,很快占领了城墙边上的各个要地,另有一批正往城墙上攀岩。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当鱼全部落地,在地上蹦跶蹦跶之时,那些劲装汉子,已经基本掌控了这一带的局势。

城门被打开。

大量同样装束的人涌了进来,挟持官员,将百姓集中在市集中间,进行安抚。

伊人则混在人群的最里面,她的侍从早已在方才短暂的打斗中失散,何况伊人一脸平和无害的样子,别人也会自然而然地将她当成没有威胁力的百姓。

为首的几个人,已经掀开了面罩。他们大多体格健壮、人高马大,唯有一人略觉娇小一些,但是身姿挺直,英气丝毫不差。

当面罩全部解除的时候,临近的汉子与伊人同时呼了一声。

“凤七小姐,你怎么偷偷地跟了来?大将军知道了,一定会扒了属下们的皮的。”看见这个鱼目混珠的凤七,那些人很是头疼。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知道?”凤七眨眨眼,狡黠道:“我一直听说远安的骆驼出名,不趁此机会好好来看看,万一被你们这些不懂行的人,把珍贵品种给毁了,那才是造孽。”

“可是凤七小姐……”

“行了,行了,你们不是已经控制了局势吗,我看一看就打道回府。”凤七赶紧摆摆手,回答道。

她一向自由惯了,没想到贺兰钦的义气,也会如此麻烦。

那些人无法,只得任由凤七在安全地带闲逛,待大部队来了后,再将她送回到大将军身边。

凤七就这样信步走着,走过人群,正要靠近那些骆驼群,从人群里冷不丁地钻出一个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大吃一惊,正待转身一掌劈下去,却见到一双大大的黑眼睛,眨巴眨巴地瞧着自己。

凤七愣了愣,随即大喜,“伊人!你怎么在这里!”

没想到伊人已经到了远安,这下子,贺兰钦该彻底放心了。

“我到这里很久了,一直出不去。”伊人乍见到凤七,也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在炎国,即便炎寒对她再好,她终究有种客居的感觉。而跟凤七不过短短的几面,却已经有种亲人般的亲切了。

因为,她是阿雪那边的人。

“找到你就好了,贺兰雪……雪帝三天后也会抵达绥远,你们很快就会见面了。”凤七很真心地说到:“他一直担心你,你没事,他也能放心了。”

“阿雪也要来了?”伊人乍惊乍喜,总的来说,还是高兴的。

凤七一把抓住她的手,正打算把伊人从人群里拖出去,几声呼啸的箭鸣,忽而打破了沉寂。

前面的劲装汉子应声倒下。

在刹那怔忪后,百姓们全部四散着涌开,而箭簇也如蝗虫一般,从各个角落蜂拥而至。

竟然被反扑。

城外,天朝的援军还没出现,却已经密密麻麻地围上了一堆炎国的士兵。

原来炎寒担心远安失守,早就派兵过来驰援。

城内的天朝军人很快地找好掩体,只是密密麻麻的利箭,着实让他们损失了不少。

“守住各个要道,关城门。”为首的那位堪称冷静,很快做出了安排,他的目光极快地从四处奔跑的人群里逡巡着,口中大喊,“凤七小姐,你没事吧?!”

被围困还不是最糟糕的,若是这位姑奶奶有了个三长两短,他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敢回去见大将军了。

“没事,我很好。”人群方向,断断续续传来凤七的声音。

首领这才放下心来,暂时顾不上找她,全力应对现在的困局了。

凤七和伊人一道,躲在一架翻到的板车后,板车上兀自插着几枝摇晃的箭簇,还有一枝力透木板,堪堪从伊人的鼻尖前滑过去。

“这样的攻击,不是草菅人命吗?这里大多数人可是炎国的百姓。”凤七敛了敛眸,愤愤道:“炎寒是怎么管教下面的人的?”

“炎寒不会这样做的……”伊人弱弱地辩驳了一句,又将身体压低了一些,索性坐在地上问:“现在,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围成铁桶一样,估计出不去了。即便贺兰钦派人援驰,可是远安城外就是一马平川的大戈壁,想偷袭或者玩什么战术都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正大光明地打一战,可是双方实力相当,想解围,一时半刻就不用想了。”顿了顿,凤七担忧地说:“若是他们封锁了远安城,只怕不用他们攻进来,物资短缺就够我们受了。”

“我们不能冲出去么?”伊人轻声问。

“这里参加行动的人只有两千名,这两千名控制住远安的大小官员便属不易,哪里还能冲出去?”凤七探出头去看了看,见箭雨已经停歇了,除了几具留下的尸首外,长街上也已空无一人。

“我们先去找他们会合。”说着,凤七便要牵着伊人走出去。

哪知她们刚刚暴露,又有几枝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冷箭呼啸而至。

伊人眼尖,刚叫了声‘小心’,人已经被凤七扑倒,长箭划过凤七的胳膊,带出了一条长长的血丝,又钉在了木板上。

“你不要紧吧?”伊人被凤七按到在地,只看到她的胳膊鲜血淋漓,又弄不清楚状况,不禁心神俱裂:刚才凤七可是为了救她才扑过来的。

“小伤。”凤七不以为意地看了看手臂,然后小心地坐起来道:“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这里太不安全了。”

伊人也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往屋角旮旯的地方颠颠地跑去。

凤七也紧随着伊人跑到了一间低矮的茅屋前,伊人本想拉着她再往前走几步,哪知凤七的脚步忽而沉重起来,伊人回头一瞧,凤七的脸色变得出奇苍白,像金纸一般,白得吓人。

“你怎么了?”伊人停下脚步,仔细地查看凤七的伤势。

胳膊上的伤口确实称不上多严重,只是那不算太深的伤口,却不停地有血涌出来,转眼浸透了凤七穿着的深色劲装。

她的脸色也更显苍白了。

“难道上面有毒?”伊人查看了血的颜色,红艳艳的,似乎没有淬毒的征兆,可是为什么,那血流得那么凶,怎么也止不住呢?

“不是毒,只是我的体质特殊,一旦受伤,就会血流不止。从前都是九弟帮我止血的。”凤七还能笑,清朗的面容阳光一如往常。

“可这样流下去你会死的。”伊人咬了咬嘴唇,想从自己的衣摆上撕下一截布条来——奇怪的是,明明其它人都很容易撕开,她左撕右扯,就是听不到那声脆脆的‘撕拉’声。

凤七将她的焦急和笨拙看在眼里,心中微暖,眼角逸出笑来,“用我的腰带吧。”

伊人‘哦’了声,连忙松开自己的衣摆,解下凤七的腰带,然后用力绑在凤七的上臂上。

这是野外自救时最基本的止血

方式,直接绑住动脉。

可是不能绑得太久,不然整条胳膊都有坏死的危险。

“我们必须尽快出去,找大夫给你止血。”伊人小心翼翼地绑好后,又急声说:“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凤七笑笑,这样一句话若是由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说出来,大概会更可信一些。

可是伊人这样一个小巧玲珑,连布条都撕不开的人,说这番话,还真让人哭笑不得。

“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出事的,不然贺兰雪非宰了我。”凤七的脸色还是苍白得紧,却还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她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护住伊人的肩背,小心地闪进茅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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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安的情况很快传到了绥远。

贺兰钦也在同时发现凤七失踪的消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凤七跟过去了。

“现在远安被围,里面的情况本就不安定,他们困在远安,确实内外堪忧。”贺兰钦盯着沙盘,暗暗沉吟道:“可如果率兵营救,又是一场拉锯战……”

炎国的军队会突然出现在远安城外,是贺兰钦始料未及的。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不要去硬碰,可是抛却那两千名死士不说,凤七也在里面,贺兰钦不可能坐视不管。

“该死!”贺兰钦越想越担心,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沙盘,却不知是说不听话的凤七该死,还是疏忽而无力的自己该死。

沙子散了一地,沙盘落在地上时,发出一个巨大的‘砰’声。

贺兰雪是踩着这个吓人的声响掀开贺兰钦的帐子的。

“干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贺兰雪望着一地狼藉,诧异问。

贺兰钦呆了呆,看着一身便装、风尘仆仆的贺兰雪,半天才反应过来:“三弟,你怎么来了!”

昨天信使还说,雪帝的御辇要三天才能抵达绥远,怎么今天他就出现了?

“他们走得太慢,等不及,所以自己先来了。不过,其它人不知道。”贺兰雪不以为意地说到:“你还没回答,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三弟,你已经是做皇帝的人了,以后千万别任性。你现在身系江山社稷,万一有什么好歹,天朝好不容易才刚刚稳定了一些,你再出事,又是一番劫难。”贺兰钦顾不上回答贺兰雪的问题,苦口婆心地劝道:“以后不准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好了,二哥,我又不是小孩。”贺兰雪笑笑,赶紧止住他的话题,“何况,我也不是只身来的,还带了易剑和凤九。”

“带谁都不行,反正以后不准胡来!”贺兰钦严声斥责道,心中烦闷不堪:怎么一个一个,就没有让他省心的?

贺兰雪也不敢再争辩下去,赶紧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伊人回来了吗?”

“没有消息,可是据探子的回报,只怕,伊人现在被困在远安了。”贺兰钦担忧道。

昨天得到消息,远安前几日来了一位炎国的贵妇人,听他们的描述,那人大概是伊人了。

现在凤七与伊人都被围困在远安,也难怪贺兰钦会心神不定,一把掀了沙盘。

“听说远安被围困了,能不能解围?”贺兰雪在最初的心惊后,很快恢复了镇静。

伊人在远安,他们之间只隔着一片戈壁滩。

已经那么近了,就没有理由再分开,贺兰雪知道情况后,反而冷静下来,他蹲下身,将沙盘从地上捡起来,重新摆在贺兰钦面前,“已经走到了这里,那么,总会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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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望着开始发高烧的凤七,一脸担忧。

她们进了茅屋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马厩,方才在市集里的标码出-售的牛羊马以及骆驼,统统被聚在了这里。

里面臭气熏天,凤七刚开始的精神还不错,在经过食槽的时候,还指着其中几匹马道:“这样的马,在内地可以卖一个好价格呢。”

可是等她们走到最里面放稻草的小屋子时,凤七渐渐开始萎靡了。

伊人看了看她的手臂,因为绑得太紧,手臂都有点发黑,可是她刚刚松开一些,血又涌了出来。

过了没多久,凤七开始发高烧起来,躺在草堆上,迷迷糊糊的。伊人不能离开她,也不可能向其它人求助,她只能快点把凤七送出去,找到凤九,不然,即便凤七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这只手臂也会废掉。

伊人

用手探了探凤七的额头,目光快速地在周围逡巡了一番,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拼一拼吧。

“等一下,你能不能让他们开城门?”趁着凤七没有完全失去知觉,伊人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凤七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可以吧,你要做什么?”

“冲关。”伊人挠挠头,很自然地回答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凤七怔怔,想破脑子,也想不出伊人到底想干什么。

冲关?

她以为自己是陆川么?

伊人却说到做到,很快起身,拍掉衣襟上的草屑,又抱了一捆稻草,颠颠地跑出了草料房。

牛、马、骆驼还在那边安然地吃着草料。

她跑到一匹骆驼旁边,对着它小声地嘟哝了一句:“对不起啊,我会记得你的恩情的。”说完,她又摸了摸骆驼参差不齐的毛皮,一直摸到了它的尾巴上,然后,她将稻草绑在了骆驼的尾巴上。

食槽旁边,有一桶存储着用来照明的灯油。

伊人就这样挨个系了过去,又洒上点灯油,再从柴堆里翻腾出一些未尽的炭条,在牛背上,驼峰上,开始画起图来。

画上几只大而狰狞的眼睛,或者填上两幅立体感特别强的翅膀,伊人一直折腾到全身脏兮兮、夜幕降临之时,方才完全准备好。

“凤七……”待全部结束后,伊人挪到凤七的旁边,推了推她,“你还撑不撑得住?”

凤七睁开眼,脸色惨淡,可依旧是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伊人……怎么你身上那么脏?脸上是什么?”

“炭灰。”伊人伸手抹掉脸上的残痕,也笑笑,“我们出去。”

“去哪里?”凤七一手扶着伊人,极艰难地爬起身,她只有一只胳膊能用力,另一只胳膊,已经麻木得完全没有感觉了。

“去绥远找凤九。”伊人说着,顾不上凤七惊诧的目光,将她扶了出去。

凤七透过马厩里微弱的灯光,只看了一眼,饶是她的胆子够大,也吓得心惊肉跳。

马厩里何时来了一群怪物?

眼睛大如铜铃,身上的花纹更是古里古怪,有的甚至还长了一对翅膀。

更奇怪的时候,它们后面的尾巴都拖得老长,湿漉漉的,嘀嗒着灯油的酥味。

“都是假的,我画上去的。”伊人察觉到凤七的情绪,连忙解释道:“是用来吓别人的。”

凤七这才放下心来,凝目看着那些丰富的、栩栩如生的图画,不由得叹了一声,“没想到你这样会作画。”

“本职工作呗。”伊人笑眯眯地回答道:“这里有些图案不是我原创的,是从前在漫画上看到了,譬如那对翅膀,原来是恶魔的……不过画在骆驼身上,好像也蛮好看。”

凤七有点不明白“漫画”是什么,她的神色有点恍惚,又惊叹于伊人偶尔表现出来的聪慧,没有追问。

“现在,我们去找人开城门。”伊人说着,已经扶着凤七,慢慢地走了出去。

……

……

……

……

今晚的夜很浓。

无星无月。

贺兰雪与贺兰钦带着一支小分队连夜赶到了戈壁滩,他们当然不至于傻乎乎地往那边冲过去,只是想在现场看一看。

远远的,远安城如一头黑暗中的兽,而围着他们的炎国-军队,是匍匐在怪兽脚下的鬼。

“大概有五万人。”贺兰钦久经沙场,只看帐篷的数量,便能知道有多少人马了,“绥远那边的驻军倒是有十万,可如果全部调来攻打远安,反而会被这五万人拖住,不是上策。”

“如果挖地道,悄悄地把城里的人转移呢?”贺兰雪刚刚才赶完路,现在又马不停蹄地跑来戈壁,脸上的疲乏,怎么也掩饰不住。

“不行,距离太远,时间不够。而且之前的地道也被发现了,他们会防备。”

说完,贺兰钦有点担忧地看着他,“三弟,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是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我想留在这里。”贺兰雪淡淡道,目光一直不肯离开远安的城廓。

在那片黑洞洞的轮廓下,有着伊人。

“还是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才好想办法”贺兰钦正欲再劝,远安城那边突然传出一阵喧哗声。

他们同时停住谈话,举目朝那边望过去。

……

……

……

……

远安城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一片通红的火光,划亮夜空。

炎国的士兵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便看到了一场比噩梦更加恐怖的景象。

无数只牛鬼蛇神,吐着熊熊的烈火,张着翅膀,瞪着眼睛,身上浮现了地狱的图腾。

他们

忘记了抵抗,在最初的怔忪后,转身疯狂地逃散开去。

火牛,火马,火骆驼被尾巴上的大火所驱使,也疯了般地往前跑,他们冲进人群,冲进了帐篷,也点燃了炎军的营地。

五万大军,一夕溃散。

而原先潜入远安城的那两千名死士,也抹着油彩,举着大刀,凶神恶煞地扑了出来。

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刚才的那一幕早已吓破了敌人的胆。

所向披靡。

队伍的最后头,几个人护着凤七与伊人走了出来。

他们出来的时候,前面的道路几乎成了一片空旷,火牛跑过的地方,再无它人。

伊人望着前面的狼藉,看着被疯狂的动物踩伤踩死的残局,低头,一声叹息。

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不止是炎国的人,连贺兰钦与贺兰雪,也看得瞠目结舌。

最后,还是贺兰钦反应迅速,一面吩咐手下带人火速驰援,一面亲自加入了战局。

贺兰雪本也想过去看看情况,却被贺兰钦不客气地拍在了肩膀上,“你留在这里,不要动!”

即便贺兰雪已经身为皇帝,在贺兰钦眼中,依然是不让人放心的小弟弟。

贺兰雪这次没有坚持,老老实实地留在原地,看着贺兰钦领着一小队人马朝火光猎猎处奔去。

他没有等多久,贺兰钦便折了回来。

回来的贺兰钦打横抱着一个人,一脸焦急地喊道:“马上回营地,找到凤九先生!”

他抱着的人,正是已经奄奄一息的凤七。

贺兰雪根本来不及问什么,贺兰钦已经越过他的身侧,冲了过去。

很少见到贺兰钦有这样的神色,这么惊慌失措。在贺兰雪的印象中,二哥一向是气定神闲、掌控战局的绝世将军。

~~~~~~~~~~~~~~~~~~~~~~~~~~~~~~~~~~~~~~~~~~~~~~~~~~~~~~~~~~~~~~~~~~~~~~~~~~~~~~~~~~~~~~~~~~~~~~~~~~~~~~~

贺兰雪一面感叹,一面转过身,意欲问同去的人:伊人怎么样。

哪知他刚刚转过身来,一个全身脏兮兮,脸上也是黑糊糊的小人儿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没有星月的戈壁滩,只有火把摇曳。

“伊人。”贺兰雪甚至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可是,他知道,就是她。

伊人往前挪了一步,她仰面看着他,黑暗中,两只大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今夜的星,也因为忌惮它的美,所以才藏进了天际。

然后,她一言不发地搂住贺兰雪的腰,将脏兮兮的脸,埋进贺兰雪干净的衣服里。

贺兰雪也没有问什么,只是回抱着她。

很紧很紧。

刹那间,前面的喧哗,漫天的火光,疾行的脚步声,都渐行渐远,渐渐地,不复存在。

仿佛他们生在人世,他们寻寻觅觅,只为了这一刻的重逢。其它一切毁灭或者消亡,都与他们无关了。

“我们先离开这里。”也不知过了多久,贺兰雪终于从一种奇妙的激荡中回过神,他牵起伊人的手,就像他们才刚刚分离一般,轻声道:“你要洗个澡了,看,多脏。”

说着,他的手指已经摸到了伊人的脸颊,上面因为沾满了炭屑,确实有点像小花猫。

伊人展颜笑笑,眼睛眯了起来,笑如云破月出。

贺兰雪有点目眩。

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瞬间击中了他。

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

……

……

……

回到营地后,凤九已经被贺兰钦揪着衣服,扔进了凤七现在所在的大帐——贺兰钦的寝帐。

凤九郁闷地看着早已没有了方寸的贺兰钦,没好气地思忖着:看在七姐的面子上,暂且不跟你计较了。

贺兰家的男人怎么都喜欢为女人冲动?

“大将军也不必多虑,七姐自小就是这样的体质,一旦受伤便会血流不止。这次包扎得当,其实并不严重,发烧昏迷只是并发症而已。”凤九细细地问凤七诊治了一番,然后为凤七盖好被子,淡淡自语道:“怎么这次七姐从流园回来后,也不嚷着找陆川了?反而老老实实呆在绥远这个边陲小地了?”

从前凤七是一个极爱热闹的人,也从不肯在一个地方呆上三个月以上,这次在绥远滞留的时间,已经长得有点离谱了。

他不禁猜测,在流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贺兰钦没有听到凤九的自语声,听闻凤七没事,他立刻放下心来,一个箭步走到了凤七的床前,看着她苍白得近乎无助的脸,心中一阵绞痛。

一直活力四射、似乎无所不能的凤七,原来也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呆呆地站在床前,一眼不眨地凝望着凤七,脸上的担忧与爱慕没有丝毫掩藏。

凤九见状,早已悄悄地退了下来。

贺兰钦在凤七身边守了半宿,在午夜的时候,凤七再次发起高烧来,还在那里喃喃自语着。

贺兰钦凑近一听,只听到几句断断续续的:“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偏偏是他……原来是他……”

条理不清,他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察觉到她的哀伤,贺兰钦有点犹豫地握住了凤七的手,用难得的柔声,轻语道:“没事没事,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他不懂得安慰,只知道,对一个人好,就是承担她的一切。麻烦、愿望以及哀伤,都要为她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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