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大好亲事如添花(2 / 2)
萧护这才对慧娘笑:“你们在商议什么,晚饭也不摆,我想你肯定贪玩,特地回来教训你。”晚风轻送,慧娘这才注意到已是黄昏。
夕阳,又红又沉,从萧护肩后而起,斜斜挂在树梢上。萧护满面春风:“十三,你可知道错了?”
慧娘嘤咛一声,扑到他怀里,涨红面庞再抬起头时,从萧护肩头上去找丫头们:“吩咐人传晚饭。”
灯,莹莹的亮起。夫妻相对晚饭,晚饭后,正在廊下赏月,外面又有人来找:“宫中顾公公到了。”
萧护往外面走,慧娘才得空闲喊过小鬼,低声交待:“你去书房里问萧北,曹家的出了什么事?”
能让萧护一直堵在心里的,就是曹家,他才会一直生气,一直以为他自己很生气。慧娘看到他主动肯回来,必定是心里的结打开。
那个结,就是十三和曹家的生分。
要么是解开,要么是曹家的要离京。既然没有解开,只能是曹家的人要离京。
打着萧护名义,嫌送的一万一千五百两银子太少的曹公子在外面胡乱行事,有唐夫人盯着,出事是正常事情。
唐夫人那天说这笔钱的时候,一直暗示着,这是我寻的大帅,不想大帅找了别人。要是夫人作主,这也是一笔钱呀。
这一位,竟然是个爱钱的人。慧娘对夫人们了解也不多,她认为夫人们找自己丈夫,只能是为人。
如今长了见识,还有只要钱的人。
但是,还是要防范。
小鬼很快回来,如慧娘所猜地回话:“曹家的人在外面乱收钱,让收了监。”慧娘静静的问:“是谁出首告他的?”小鬼摸头,慧娘莞尔:“也罢,你出去吧。”小鬼不可能短短功夫打听出来这么多。
慧娘在房中慢掂团扇,一下子一下子的轻轻扇动。窗外星星闪闪,草地上萤火虫明亮,小丫头的笑声清晰起来,眼前的房中就更清楚。
门帘低垂,是上好金丝竹而织就,上面石榴花大开,是求子求福。
透过门帘,隐约可见帘外朱花细草,数株慧娘最喜欢的虞美人,轻粉浅紫,在晚风中摇曳。世人都爱牡丹,慧娘也从来只是敬仰的看牡丹。
少年时在闺中,也与丫头们斗花草。丫头们当然是奉承,要拿姑娘比牡丹。再说也比得,萧家背后的称号,是“江南王”。
慧娘以前也自沾沾自喜,后来逃难过后,她无意中见到春花大放,虞美人在关外山丘中有数株时,就爱上它轻俏标致柔婉难言。
细细茎杆的虞美人,上有绝色花盘,大于茎杆许多。有风时,自然伏倒,无风时,又自起来。慧娘觉得很像自己顶着一腔的仇恨,却不肯认输。
那一天,她还在关城外,偶然出营见到开花,远远驻足而看,满意离开。那一天,她是说不出来的满足,为着什么,也许是在当时的少帅以外,又找到一个精神上的寄托。
要像花一样,暖风中自开,无人处自傲!
思绪收回来,再细细看这房中。她今天看的非常的细,从金丝竹帘上收回来的目光,先往下看门槛。
红木门槛,上面细心的是阴刻花卉。阴刻,就是有花纹,是陷入的。这里的阴刻,全是微陷的,白天日头下,晚上烛光下,总有一团花影子晃动。要掩住烛光,只有月光,就更好。月光随风而动,地上花影子就随风而动。
阳刻,就是凸出来的花纹,却在门上。
两扇门,上面是福字儿花纹,下面是瑞草呈春,门也是红木的。
门内,洁净地面,丫头们天天擦得光可鉴人。两侧各有一对高几,几上今天是兰花,明天花房里花开,也许又换了花。
吕氏爱花,三爷常用和那花匠在一处,慧娘倒可以放心。三爷养病,白天时有几个士兵进来侍候,好抬他担架。现在能走动,萧护依然是让士兵们白天进来侍候。
晚上,各处上夜的,全是一队一队巡逻的士兵。
换花,大多由吕氏张罗。
高几,彭牙鼓腿,这是古董,是萧护从宫中领的赏赐。高几往内,条几上碧玉插屏,玉瓶宝鼎样样俱全。
在慧娘眼中,却出现另一副印象。风凄雨迷,是她逃难的时候。如今的荣耀,全由她的夫君而来,她没有理由不尊重于萧护。
有人又要说了,慧娘文武双全,一个人也能拼能打。可带着一帮子人马清君侧,她办不到!萧护意图为封家平反,还受种种原因限制,怒而杀人,才压下那些人。换成慧娘一个人想千里回京平反,这可能吗?
萧夫人此时的想法,不是又回到尊重她的夫君上,而是移到曹家身上。慧娘从萧护知己的角度上,是不能理解曹家的,如果再走动,倒也还能接受。
难道是嫌钱少?
一万多的银子,可以置办田产置办家业起铺子生发。小县城一家的税收,去打听打听是多少。小京官们的收入,一年不算冰火炭敬,不少朝代也就一百多两银子,还是一年。
所以穷京官这个说法,自古有之。
一旦有了肥差使,才能有钱。
难道是嫌没有做官?
慧娘微微一笑,倒没有讽刺的意思,只是就笑上一笑。曹家的人肯送亲妹,自然是想做官的。为着送妹妹来,才先和自己斗争,有把自己打压下去的心思。
可他们也不问过大帅他答应吗?
再来,哥哥们将军们因为自己对曹家不满,萧护尚且不能压制,何况是曹家?
要做官,那曹公子实在不应该无礼。
千里逃难,经历风霜雨雪的慧娘,对于曹家处于安乐之中还能为寻钱财把自己送到狱里去,小有鄙视。
鄙视才起,自幼教导知道不能这样,就起来的是同情。同情才三分,难免又鄙视……
书房里,萧护和顾公公在烛下谈话。顾公公戏装没卸,他大白天全这样。随时来上一段,倒也方便。
萧护怎么看怎么不习惯,皱眉:“以后你来见我,能不能先洗干净脸。”顾公公尖着嗓子:“呀呸!金鱼玉带罗裥扣,皂盖朱幡列五侯,你懂什么。”
他鼓着眼睛,又入了戏。
萧大帅让步:“你怎么喜欢怎么玩吧。”顾公公哼道:“几时你把小鬼借给咱家玩几天,给咱家当儿子吧。”
死小鬼,年纪小小天天玩女人。顾公公又来看过萧规两回,每一回身边不少于三个小丫头。
萧护啼笑皆非,给你当儿子?他装没看到,催促道:“下面呢?”烛光下黑影子里,顾公公嘴一张一合,好似皮影戏里的人,还不管大帅会不会把晚饭吐出来,乱抛媚眼儿:“咱家早就对你说过了,乌夫人进宫的时候,呈给太后一封信。”
“你一直没查出来!”萧大帅嘲笑。
顾公公不服的撇撇嘴:“咱家么,是不乱看女人的。”萧护冷诮。顾公公瞅瞅他的英俊面庞,每一回见都如刀刻般,吞吞吐吐道:“不然,你自己去试试,其实不过是戏是不是?”
“信里写的什么!看不到你今天会来见我!”萧大帅不耐烦,本帅相不相与女人,你也管上了。
顾公公一脸受得罪,对你好心你不给好报应的表情,尖声道:“咱家早就对你说过,乌夫人是从南安王处来的,那是张太妃娘家的原藉,那信里,是南安王对你的担心,说只要你在京里一天,他就不敢来。”
烛火随着话语,猛地一跳,一小截儿烛芯成灰,光亮,垂下来不少,静静的燃烧着。萧护冷笑:“那就不来吧。”
他有时候认为自己如这蜡烛,操心得全化成灰,外面这些人也不领情。
顾公公也冷笑:“你不依,咱家看你能撑几天!从咱家进宫,见到的就不少。殿下们身边是女人,先帝身边也是女人,官员们身边也有女人。先帝初登基杀了不少贪污官员,每一个官员身边都有女人,还不止一个。这些女人们,有些还是歌女,不知道怎么认识这些大员的!”
“大员就不去酒楼不去青楼不喝花酒不去画舫上,”萧护哂笑:“这还用多想。”顾公公沉下脸:“咱家不能去,也不爱听。萧大帅,夫人们跟苍蝇围臭肉似的跟着你转,你想打听消息,以后自己去。你扮个笑脸儿,不是什么都有了。”
萧护琢磨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本帅是青楼上红牌吗?”一笑什么都有。顾公公放肆地笑起来,讥诮地道:“我看你也就像红牌了,你自己当心,多红一时。”
就要走,萧护满面笑容喊住他:“那新来的苗夫人呢,什么底细?”大帅忽然更要笑:“公公对上夫人们,妙极,你想而不能,她想而不愿,哈哈,这能唱出曲子来吗?”
顾公公脸发黑,涂得丹朱的嘴唇里吐出来:“叽哩咕噜,咕噜叽哩……”在骂人。萧大帅瞅着他,越想自己刚才的话越好笑,公公是想而不能,夫人们遇上他,肯定是想而不愿。大帅好心地问:“我给你出个主意?”
“滚!教出来死小鬼的鸟人!”顾公公破口大骂,难得在萧护面前不顾形象一次。萧护见他大怒,这才忍住笑,重新一本正经:“咱们还是来商议御玺。”大帅轻轻易易就是一顶帽子扣过去:“后来查的,据说最后见到石明的就是公公你。公公,你是不是为国为民,在新帝不到之前,也防备本帅,也御玺放起来了。”
顾公公怒目而视:“我就是防备,也防备长公主。她要是再拿到御玺,再加上有你这打手,可以当女帝!”
萧护尴尬一下,他可以自嘲为打手,可敢当着他面说的,只有眼前这个公公。顾公公又愤愤不平:“再说,我那天见的人不少,杀的人也不少,我都不知道哪一个是石明,你倒知道了!没有,咱家没有见过他!”
“他改装,只有一个侧脸,有人看到,说最后见到的是你。”萧护喃喃。顾公公恼怒:“咱家不管风云变,管他谁人坐朝中!”又阴阳怪气:“咱家那天晚上,和你家小鬼在一起的多,你问小鬼,哦……”
顾公公沉思下来:“也是,”他自语道:“小鬼那飞抓,不勾人魂魄,就勾人衣服,几个乱兵怀里全是珠宝金锭,让小鬼一抓勾下来,落得地上乱响。难道?”
萧护也一拍桌子,虎地起身:“那就还在宫中!”
“也许,如果在宫中,那就是后来打扫的人拿到的。”顾公公更陷入回忆,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边笑得阴森森,起来就要走:“咱家回宫去也。”
萧护愕然:“还没有说完,哎,你把事后宫中打扫的人一一告诉我。”走到门口的顾孝慈回头坏笑:“一一告诉你,可以说到明天早上也说不完。你是管杀不杀埋,知道那一夜死了多少人在宫里?知道收拾了几天?多少人参与?”顾公公笑逐颜开,却让大帅总觉得不怀好意。公公笑得如弥陀:“你等着,明天早上我给你送来。”
第二天,顾孝慈让人送出来三大本一尺厚的名册。上面写着年代,是从先帝登基开始历年进宫的宫女和太监。
这中间有生老病死的,不下十万人。
萧护打赏来人,又取一个红包轻飘飘的交给来的小太监:“这个送给公公,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顾孝慈收到这收赏时,有意不开,到了晚上没忍住,打开一看,只见一枚铜钱在手上!顾公公鄙视:“哼,小气儿鬼!”
……
又是一天,天气热得还是狗伸舌头,官道上开阔有风,又有行道树,反而倒好一些。
离京里最近的一个集镇外,余明亮带人迎上一队长长的马车。日色中,小余将军傻了眼:“这么长。”
上百辆不止。
这一行人是浩浩荡荡,最前面行的,是两百彪悍大汉在马上。中间是十辆车,又是两百大汉,再十辆车又是两百大汉,来了几千人。
见有人过来,
忽然想到也有送嫁妆的车才这么长,小余将军心花怒放。岳父大人这般客气?见车队停下来,最前面开道的大汉分开,两个青年,气宇饱满,打马过来,还没有到面前,余明亮先跳下马,抱拳行了一个礼,大声报名字:“请回老夫人,定武将军余明亮奉大帅命前来迎接,求见老夫人!”
他嗓音洪亮,是又是在路上空旷地带尽有,这一声报出去,车里沸腾起来。不见车怎么动,却可以感觉到车帘子似乎全一动,不管近的远的,远的也看不到这里,不过也感觉出来这声音一一传到后面,所有车包括行李车都有动静。
似乎有人在窥视。
行李车上怎么会有人窥视,这是余将军自己害羞,才这么想。
不过前面的车上,是有人在窥视。
在车里轻笑:“又是一个呆子?二姐,你丈夫来了。”
三姑老爷的两个女儿,二姑娘贺珍宝,小表妹贺珍月坐在一处。小表妹打趣姐姐:“是你以后的男人,你不看一眼。”
贺珍宝作势要打,红着脸骂:“又大一岁还是没有正经,嘴里还是乱说,去年挨表哥的打,你都忘了不成?等我见到表哥,说你打趣我,让你进京就挨打。”
小表妹急了,抱住姐姐袖子揉搓:“好姐姐,我不过是告诉你一声,你不疼我,我可怎么办呢?”
贺二姑娘这才笑了:“你呀,也有个怕的人。”
第二辆马车里,萧老夫人不满意:“老夫人,老夫人,难道我老了不成?欠打的逆子,如今我是老夫人了!”
岁月,并没有在萧老夫人面上留下痕迹,她还是精致得如名家打磨的宝石,肌肤细腻,眸子黑亮。
嘀咕道:“不是送亲,才不进京当这劳什子的老夫人。”接下来才是眉开眼笑:“让那姑爷来见我!”
不大会儿,有脚步声走来。车帘子高打起时,余明亮已不敢看。身上有衣甲,不能全跪,单膝跪倒,恭恭敬敬:“余明亮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一路辛苦!老帅可安好?”
车里有一个如黄莺出谷的动听嗓音:“抬起头来我看。”这嗓音清脆的,丝毫不像是生下大帅那么大儿子的人。
余明亮带着稀罕,半抬面庞给萧老夫人。他红着脸,顺便飞快看了一眼老夫人。这一看,更是惊讶。
萧老夫人玉色肌肤,秀眉眸长,看上去只像萧夫人的姐姐才对。竟然这般年青。
萧老夫人苏氏满意的笑笑,余将军五官端正,气宇不凡,还年青,以后前途广阔。她含笑:“把我赏他的东西给他。”
车停下时,有人快手快脚早取出来,是一个和合二仙的玉佩,玉质上等。萧老夫人笑容可掬:“你起来吧,不再用谢。论理儿你也该多多拜我,我可是送亲来的。不过呢,等我到了大帅府上,你再多多的来叩头吧。”
余明亮满面通红,双手接过玉佩叩了几个头,应声道:“是。”听车中萧老夫人又问:“还有一个廖校尉在哪里?”
余明亮大喜。廖明堂比他官阶低,却是关系最好,不站班时可以互打互骂。自从余将军的亲事定的二姑娘落定后,廖明堂天天嘀咕:“我的是哪一个?”余明亮要劝他不要想得太高,廖明堂就要恼:“夫人亲口说的,我的亲事和你们一例!”
然后自己生气半天。
现在见到萧老夫人第二个就问廖明堂,余明堂为好友欢天喜地:“他在城门相迎。”萧老夫人这才作罢,自己又一笑:“看我,只为姑娘们着想,先问姑爷们了,竟然忘了先问大帅和十三娘,真是老了。”
“大帅好,夫人也好。”余明亮听到先为姑娘而把大帅也忘了的话,神思想到这是一位娇姑娘才是,娇姑娘全是得家中宠爱的,余将军欢喜得面容嘻嘻,嘴怎么也合不上。
他生得明净,这出自内心的笑容,更让余将军看上去英俊不凡,让萧老夫人很是满意。前后的车里,又传出来几声轻笑。
余将军本来就红的脸,腾地更红一层。现在就是风吹林动,余将军也以为是有人在偷看他的笑声。
萧老夫人也听到了,笑着吩咐自己丫头:“去让姑娘斯文些!这不比家里,一个一个胡闹不论规矩。在京里,要行错步错,我可是不依的。”
丫头们笑着下来一个,只去告诉小表妹就行了,就她最淘气,别的人倒不用告诉。
余将军顺着丫头去的方向,狠狠地在心里认下来这辆车。最要看自己的,一定是自己的未婚妻子。
那这车里,是自己的妻子?
余将军眼睛亮了,肌肤有光了,人也挺直腰杆,要给二姑娘好好看看自己。只有面上那一段红,有心忍住,却越来越红,红得快如桃花。
他还有话要回,对萧老夫人道:“大帅有信给您。”萧老夫人满心欢喜,接过儿子亲笔信,很想絮絮叨叨问大帅现在饭量可好,睡觉可好,一切可好?又挂念十三娘怎么还没动喜信儿……
总算她是个豪门里一辈子的贵夫人,遇事很能把住,就先不问,只看萧护的信。
目光一触及儿子的笔迹,萧老夫人红了眼圈。自从他们离京,真的是十分的挂念。见信中萧护先问过安好,再道:在客栈里订的有下处,二表妹的车先到客栈里去。又有一句,一切由小余将军安排。
萧老夫人奇怪,这是什么原因?
不过想到儿子的话必有道理,先放下疑惑,对还等候在车外的余明亮笑道:“大帅说,我们听你调度。”
“属下不敢。”余明亮才说过,丫头们先掩口轻笑。一个丫头低声道:“请余将军改了称呼吧。”萧老夫人笑起来:“说得也是,小余将军,你聘的呢,是我家三姑太太的亲生女儿。我呢,是你的舅母。”
余明亮感觉自己快飞到天下去,轻飘飘的如踩棉花,再次行礼:“见过舅母大人。”这一回,他脸直红到脖子根上,丫头们全用心看表姑爷,又笑得燕啭春花般动听。
车队前行,余明亮也认识出来的两个马上青年,他们含笑抱拳:“我叫贺夫伯,是你的大舅哥。”另一个是二舅哥贺夫仲。
不用说,小余将军见礼尚且不足,又要久仰半天。三人并行,贺夫伯笑道:“三弟年纪小,路上骑马摔了一下,舅母让他在后面车上,回去再相见吧。”
余明亮道:“是是。”
“父亲母亲说本该亲自来,可父亲不巧一个月前伤风,母亲要照顾他不得前来。一切,全由舅母和表哥作主。”
余明亮泪水喷了几滴子出来,两位舅兄都生得碧玉一般,姑娘不会差到哪里。又全由着大帅作主,余明亮感激涕零,此生,是会跟定萧护的。
他虽然高兴自己的,也还能记住廖明堂,在和舅兄们说话,不好当着他们直白告诉亲兵,就对一个亲兵道:“先去城门告诉,说我们就到了。”
挤一挤眼。
亲兵是听到余将军和廖校尉开过玩笑的人,再加上随着老夫人进京日子越近,廖校尉也就更搔心。就很是会意,忍住笑先过去。
车队,慢慢的过来。
姑娘们居多,不会行得太快。
城门上,廖明堂真是度日如年。天气这么热,他甚至不肯上城楼上凉快,就在城门内站着。城门内虽然有风,可来往的人多,人气儿足,一样儿是热。
再加上身上盔甲不透风,把廖明堂热得一身汗一身汗水地出,还苦苦的候着。心思千变万化?一会儿想是嫡亲的表姑娘堂姑娘,又怪自己贪心,不是嫡亲的就不好?把他急得如果没有头盔,又要抓耳挠腮。
萧护事情太多,如果不是杨家的人闹事,还不会告诉余明亮给他定的是谁。先说本应该,可大帅在这件事上,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就不说。
余明亮的亲兵过来时,廖将军是头一个迎上去的:“来了没有?”亲兵再也忍不住,放声长笑:“先说给多少酒喝?”
“还会差你酒喝。”廖明堂见到他面上笑容,才知道自己失态过多,笑一笑,沉稳下来问:“到了哪里?”
亲兵哈哈:“余将军让我先来告诉,将军您的未婚妻子到了。”廖明堂明明知道,心中也一跳,差点脱口而出:“是行几的姑娘?”好在没问,不然更让人笑话,他按按心思,却压不住满面春风,先问道:“老夫人和姑娘们路上安好,这一路可劳顿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萧老夫人特意问了您,问过以后笑,说只顾着相姑爷,把大帅也放在后面。”亲兵嘻嘻。
噗!
好似有什么在廖明堂心中炸开,他在这一刻欢喜得不能自己,如果不是当值,恨不能抛下盔甲,跑到道边儿草地上打几个滚。他笑得傻傻:“真的是这样说的,只怕是指余将军吧。”亲兵冲他笑:“那又何必把您带出来问,原想见见的意思,后来你不在,就说城门上再见。”
廖明堂就此开始盼着车队过来。
而一车子女眷居多,哪里能走得快。
士兵们不时来报信,再往府中去报信。
“中午打尖。”
“还在休息。”
直到半下午时,京城里先出来一行人。这行人所到之处,无处呼声:“大帅,大帅!”萧护笑容满面在马上,后面跟着先生们将军们表弟孟轩生兄弟们,慧娘和女眷们丫头们,全在车里。
这一行人,也是浩浩荡荡。车队之长,可比一条长街。
有士兵前面开道,不然难过来。
到城门上,萧护给廖明堂一个温暖的笑容:“你随我来见母亲。”只这一个笑容,廖校尉的心都化了,不用再问,也清楚自己定的将是什么人。
他想问,又不敢问。上马跟上大帅,见马明武笑着道:“大家退后,让新姑爷在大帅后面。”将军们哄笑声中,廖明堂如姑娘般羞羞答答跟在萧护身后,在以前按品级,他是要排在后面的。
苏表弟从来是促狭的,用马鞭子捅捅廖明堂:“哎,我说,以后是亲戚,你怎么照应我?”孟轩生好笑。廖明堂红着脸,还能玩笑:“怎么照应呢,以后冬天我喝凉水,多给您一碗。”苏云鹤啼笑皆非,作咬牙状:“你等着,我很会闹房的。”
廖明堂这一下子才怕了,赶快赔礼:“是我的不是,您可手下留着点儿情。”他恢复几分自如,只脸还红着:“请你喝酒,表公子,你要去哪里,我都奉陪。”
苏云鹤这才放过他。
一行人在十里长亭停下,还有不少好事的百姓们跟着,来到竟然不下数百人。才看到道儿上车队隐隐出现时,梁源吉飞马过来,对萧护抱怨:“你怎么不支会一声,害我听别人说的,我赶快过来。”
平江侯府有几个家人在街上,这才知道。
萧护对他微笑,再目不转睛看着母亲车子。慧娘也早下车,由妯娌们簇拥着围得水泄不通。热,是自然的。主要还是怕有人看到她。
这在有些人眼里,又是双重标准。在军中的时候不怕人看,出门的时候也骑马过,这就怕人看到。
就是古代姑娘们夫人们,在宫中或是游春取乐,到了地方不戴面纱者居多。但平时在家里,抛头露面又叫不好。
这是什么标准,去问古人。
车队行到视线中一半时,又陆陆续续有听到消息的官员们到来。大成长公主府上,是程侯爷过来,他才到,就见车队近了,停下来。
萧大帅和萧夫人等家人们,一起迎了上去。在一辆车前跪倒,大家就都知道里面坐的必是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满面是笑,却眸中滴泪。她端坐着受儿子媳妇的礼,只是道:“快抬头让我看看。”萧护膝行而前,仰起面庞来面有泪水,哽咽了:“母亲!”
英勇无畏的大帅孩子一样执住母亲的手,泪如雨下。
慧娘也哭着,跟在丈夫身后。萧老夫人另一只手伸出来,握住慧娘的手,泣道:“慧娘儿,”只这三个字,慧娘更放声痛哭,口口声声哭道:“我的好婆婆。”
别的人见到,不是自己家里人的,全是纳闷。萧夫人也不是头一回见婆婆,怎么好似经过生离死别似的。
有几个夫人们也来凑趣,见到这样子,全拈酸。蒋延玉等人回家接少夫人们再来,这时候才赶到。
蒋少夫人又要撇嘴,难怪敢闯到书房里当着大帅面大骂,原来早把自己婆婆哄成倚仗。蒋少夫人也奇怪,以她这个能人,也不能把蒋太太哄成这样子。是几时,这婆媳这样的好?
萧夫人角门里进家,萧老夫人可是始作俑者。
母子媳三个人,两个滴泪,一个痛哭。自然有丫头们来劝:“还有客人等着拜见,不要再哭的好。”
萧护先收住泪,他经过京乱,独自在京里心中没有依靠,那时候也不能通信与父亲,有那样的孤单过,才有今天的泪水。
再命慧娘:“不要再哭,母亲到来,是高兴日子。”
萧老夫人也住了泪水,听说来的有外客,忙下车。中午打尖时,知道兴许有客人,至少蒋公子们在京里必然要见。将军们先生们,也是一定要来迎接的,早把见客衣服换好。
从容下车。
客人们全惊叹了。
萧老夫人眉目如画,风姿不亚于大成长公主。要论相貌,比经过兵乱受摧残的长公主还要显年轻。
她一手扶着儿子,一手扶着慧娘,笑吟吟而来,衣上盘金线,头上金玉宝石全闪光,不亚于神仙妃子。
车里,和后面匆匆赶上来的,又是六个丫头。就是行路,她也是这样的气派。
程业康轻轻叹气,这样的人才能生出来萧护那样的儿子。再看萧夫人慧娘,以前只看到她美貌,而今天她站在婆婆身边毫不逊色,让不少以前认识封大人的人稀罕,封家竟然有这样的女儿?
以前少见,也从封大人夫妻面上看不出来。
这稀罕的人,程侯爷也是一个。
一一的上前去见礼,先是家人们,妯娌们和兄弟们先拜,萧老夫人笑声动听,不知道她怎么保养的,还如年青妇人一般的嗓音:“老帅在家里常说,你们辛苦了,幸亏有你们跟来呀。”
只这句话,是最大的嘉奖。
妯娌们和兄弟们全喜笑颜开,连说不敢。孟轩生,也跟在兄弟们之中。再就奶妈们丫头们小厮。跟来的小丫头们是初见,全都惊讶,老夫人真好看。
萧老夫人对家人们更是称赞,见奶妈们上前来跪,自己伸手去扶还不算,又让萧护和慧娘双双扶起,故意装生气:“老货,这是弄的哪一出子。”
苏云鹤最后才上来,他是来撒娇的一个:“姑母,你得好好夸夸我。”萧老夫人见到他,更是欢喜异常,手不住摩挲他的面颊:“云鹤呀,你长高了不少,也沉稳不少。”
苏表弟要撒娇,可以撒上一天不带停的,不过还有外客要见,知趣退下,和贺家的兄弟去见礼,见林家的兄弟也到了,问一问,果然四姑老爷和四姑太太也到了。他们在后面车上,下来正往这里赶。
姑老爷和四姑太太在儿子们簇拥下过来,也是笑得很喜欢。萧老夫人正在见外客们。外客们全知趣,得让人家母子家人先见面。
才见了几个,见四姑老爷和四姑太太到来,萧老夫人更笑了,将军们先生们适才已见过,估计那廖明堂也在其中。
她含笑用目光寻找着,在一些年青将军们面上一一扫过:“哪一个是廖明堂?”大家目光唰唰,全对着廖明堂扫过去。
廖明堂脸上红,心里跳,耳朵里什么也听不到,脚下步子都深一脚浅一脚,不及到萧老夫人面前,扑通跪在地上,伏地不敢抬头,颤声道:“末将武德校尉廖明堂给老夫人请安。”
他一急,把官称全报出来。报出来以后,心中更急,当着这些人的面,让姑娘知道自己不是将军,她会不会面上无光?
萧老夫人还是笑:“去见过你岳父母。”
廖明堂不敢抬头,半垂身子看人衣角,才寻到四姑老爷和四姑太太方向,膝行几步恭敬地道:“小婿见过岳父母大人,岳父母金安。”
“抬起头来我看。”
廖明堂顿一顿,心一横,丑女婿总不能不给人正脸儿见的,把脸微抬起来。心中忐忑不安,只怕岳父母嫌弃自己官职小,认为自己生得不好。
见过的大帅,苏表公子,萧家四位爷,全是英俊人物。
这一抬脸,见到一个风流倜傥的中年人,微微地点了点头。他旁边,是个美貌的妇人,和萧帅有几分相似,喜欢得不行的上前来:“你这个孩子,来来,让我也好好瞧一瞧。”
就知道是岳母大人。
心头一块提上去的石头,就此融化在这笑容中。
城外大家相见,一个人在百姓后面,悄悄地离去,是杨家的来保。来保上马,狂奔而回。再次上气不接下气去见杨侍郎夫人:“不好了,萧家的表姑娘,这次真的到了。”
杨夫人天天盼夜夜盼,今天总算能定下心。她才不管来保说多少人迎接的话,只是冷笑:“来那么多人,总有人住外面吧。”
按情理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萧府上不至于这么小。可杨夫人一头钻进牛角尖,只想着她成天以泪洗面的女儿,逼着来保再去打听,杨夫人是走火入魔:“去打听再去打听,只要她住外面……”
来保不敢不去打听,到起更后回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回:“还真的,是住在了外面。萧府包下好几间客栈,说来的人太多,住不下先外面将就一下。那位表姑娘,由兄弟们送来,是萧家三姑太太的第二个亲女,住在悦来客栈!”
来保也觉得奇怪……
------题外话------
就要有孩子了。
嗷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