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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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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汐渊静静地把手从她的手掌中抽回叹道:“凌姑娘,谷某已经有妻子了,她是我今生唯一的选择。”

凌可心闻言,默然不语,良久…良久…

“轰隆!”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仿佛震得天姥峰也畏惧得不肯抬头。

“唉…”凌可心终于长叹一声,“谷大哥,我们回去罢。”言罢,已转身回行。

“哗…!”雨,终于还是落下了,似女子的眼泪,悄悄地扣击着那个白衣男子的心灵。那一刻,他已默然低头。

那绝美女子,一直在独行。

一直在独行!

便是这样的独行,才有如此萧索冷涩的背影罢!

“凌姑娘…”谷汐渊喃喃的道,心中满溢愧疚。

大雨天…在她的眼中…也满是雨水罢!

山路很近…心路却远。

天姥峰,落月山庄。

凌沧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道:“姜白,他们来了几人?”

一旁的姜白道:“五人。”

凌沧冷笑道:“这么说,五使全到了?”

姜白点头道:“是。”

凌沧冷笑道:“好罢,那你我便来等等这正主儿吧。”

只听屋顶上一人笑道:“劳烦凌先生记挂,常某已经到了。”话音未落,只见房上飘下六条人影。

凌沧定睛一看,乃上四男二女,中间一为面色苍白阴郁,正是道天教主常虚极。

凌沧有打量了其他几人,忽笑道:“常教主,你忒看得起老夫,居然让五圣使倾巢而出。”

常虚极冷笑道:“凌庄主,客套话就免了罢,常某素来喜欢干脆利落,若凌庄主肯将那‘天机图’交出,常某就给凌庄主一个痛快,否则…哼哼。”

凌沧也是冷笑:“常教主未免托大,你便真有如此自信胜过老夫?”

常虚极微微点头道:“不错。”

“哈哈哈……”凌沧似乎听到了天底下什么最好笑的话一般,大笑不停。

他笑了半晌,才渐渐停住,换了一副表情,悠悠道:“如此甚好,且让凌某领教常教主的大冥王神功罢!”

常虚极听了微微摇头道:“要对你那‘阕龙诀’的并非是我。”

凌沧脸色倏变,厉声道:“你怎么知道老夫的‘阕龙诀’的?”

常虚极面上得意之色一闪,道:“凌庄主不必如此紧张,常某特地请了个故人,他对凌庄主可了解不少,正好,让你们二位亲近亲近罢。”

凌沧面色一阴,沉声道:“你所指的人是谁?”

常虚极笑笑,向房上一望,郎声道:“仇先生,下来罢,来同凌庄主见见面。”话音未落,见房上又跃下一人,那人一身黑衣,面上佩带一铁面具,只露出一双寒气逼人的眼睛凌厉地望着凌沧冷冷道:“义父,多年不见,别来无恙罢!”

凌沧看到这个铁面男子,大骇道:“怎么会…你…你不是…”

铁面男子哼了一声道:“托义父洪福,我没死。”

凌沧看了看那铁面男子,又看了看常虚极忽叹道:“罢了,常教主果然神通。老夫一生计较天下,却不料,落得个如此下场。”

常虚极听了这话笑道:“这么说,凌庄主你认输了?”

凌沧瞧常虚极,只望着那铁面男子道:“孩子,你十分恨爹爹罢!”

那铁面男子冷笑一声,缓缓抽出身后长剑盯着凌沧,身上散发出阵阵杀气。

凌沧惨笑一声,对常虚极道:“你决意背叛主上了?”

常虚极“呸”了一声道:“那老匹夫狂妄自大,素来不把常某当人,我早就想他把碎尸万段,待我破得天机图之迷,一统宇内时,方叫他知道常某的手段。”

凌沧叹道:“天机图在我床下密室中。”

常虚极向身边一蓝袄女子使一眼色,那女子登时会意,绕开凌沧进入他的卧室。只听屋内一声闷响,似是有什么机关启动一般。不多时,那捧着一张布状事物回到常虚极身边道:“教主。”

常虚极迫不及待的接过女子手中的事物,看了看,忽拔出长剑向这事物劈下。却不料,长剑反而被震开,那布状事物毫无损伤。常虚极狂喜道:“果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哈哈哈哈……”

凌沧看着常虚极,忽然苦笑一声,面如死灰,伸掌向自己头顶击落。当手掌刚要触及天灵盖时,突然被一只犹如钢钳的手捉住——正是那铁面男子。

那男子冷冷道:“死之前,先告诉我谷汐渊和段素素在哪。”

凌沧大笑,突兀而癫狂。

忽来的倾盆大雨,将几人的身形无端打得渐小。

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

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

第四桥边,拟工天随往。

今何许?凭栏怀古,残柳参差舞。

十一

清秋幕府井梧寒,

独宿江城蜡炬残。

永夜角声悲自语,

守天月色好谁看?

谷汐渊一席素衣,静静立在落月山庄门前。

他看着打满灵布的山庄,不禁微微感叹,人在世,不过弹指间罢了。

凌沧过世已三日。

凶手没有遗留任何踪迹,留下的不过一个词罢了。

“剑歌…”谷汐渊喃喃念道,他想不出凶手提这二字的目的,也猜不出凌沧死亡的背后究竟有多少黑幕。

以及…这场武林会发动的原由。

凌沧究竟是谁?与谷家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为什么丝毫不抵抗就被人杀死?

这一切,都成了迷。

谷汐渊毫无头绪,任他再如何绞尽脑汁也无济于事。

“罢了,这便是天意罢!”

他想到了凌可心,那个自从凌沧死后便失魂落魄的女子。忽的,他感觉自己实在亏欠凌可心太多,也许今生也无望还清了。

想到这,他不禁长叹。

天边那云,正红。

凌可心在房中坐着,面色蜡黄,满眼尽是伤痛与倦怠之色,她那原本明媚清亮的眸子中却只有无尽的哀伤。

“笃,笃,笃。”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下意识的动了动,却终究是止住了。仍是坐在那里,将那敲门声隔绝在外。

“凌姑娘,你连谷某也不愿见了么?”门外那人传来淡淡的叹息。

“谷大哥…”凌可心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她叹气,自己终究是无法狠心不见这个人么?

门开了,门内的女子凝视着门外的男子,深深,深深。

“凌姑娘…”谷汐渊竟然不相信眼前这个憔悴的女子竟然就是那个倾国倾城的凌可心,他心中没来由的揪了一下,“凌姑娘,还请节哀,凌庄主的仇,谷某决不会坐视不理。”

凌可心惨笑道:“谷大哥,你莫要安慰我了,我看的出来,我爹的死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对么?”

谷汐渊点点头,不由得叹道:“凌姑娘,谷某无能,竟看不出丝毫端倪。”

凌可心默然半晌,忽然小声啜泣道:“我看,没用的该是我罢,爹爹去的这么不明不白,我却连为他报仇都不能。”

谷汐渊无以为答,低头沉默。

凌可心叹道:“谷大哥,下步你打算怎么做?”

谷汐渊沉吟一番道:“唯有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了。”

凌可心颇有不解,疑惑道:“谷大哥的意思是?”

谷汐渊道:“凌庄主故去前,曾留下剑歌二字,谷某揣度,料想与害凌庄主的贼子定有莫大干系,当下我们并无提前找出凶手之法,所以便只有以静制动,等他们先出招了。”

凌可心思索半晌,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说罢,又是重重叹息,叹息声中说不出的凄凉悲怆。

谷汐渊来的目的正是把自己的想法得到她的认可,但他见凌可心这副模样,心中不忍,便开解她道:“凌姑娘,庄主故去,你我纵然有通天彻地的能耐,也无法让庄主复生,所以还望姑娘想开些。”

凌可心嘴角略微上扬,强笑道:“多谢谷大哥,我自然理会得。”

谷汐渊见她强颜欢笑,眼中的忧愁却浓得无法化解。心中自是无比焦急,却苦于没有劝解良策,甚是烦乱。便不愿多呆,告辞去了。

凌可心望着远去的素衣淡影,纤瘦的身子立在风中,衣衫稠带随风而动,脑后秀发猎猎飞扬,遮挡住她半个面孔,此时的她,没有人知道在想什么。

碧蓝天空,只余孤雁,苍茫划过天边。

庭台,小榭,夜半,独酌。

谷汐渊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他有些醉了,眼中的景物已经呈一片朦胧之象。无数画面从眼前一一闪过———凌乱不堪,他无法将这些事串连在一起,好象有什么关键的问题无法解开。

正当谷汐渊兀自出神之时,头顶忽有人笑道:“秋日渐寒,小弟在上边可冷的紧,不知谷兄可否能请在下喝上几杯暖一暖身?”话音未落,只见一人翩然落下,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谷汐渊一惊,自己头顶有人在居然不知,那人若有意加害,恐防不胜防。想到此节,谷汐渊不禁微微后怕,脑后冷汗涔涔。

那人似乎看穿谷汐渊所想,不禁笑道:“谷兄不必担心,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方才耳目众多,不便现身,还请谷兄饶恕则个。”

谷汐渊微定心神,见这人约莫二十岁年纪,长相很是平凡,倒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身着青灰色长袍,腰悬佩剑,身材颇为挺拔,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亲近之意。谷汐渊见他淡定含笑,想他应并无恶意便道:“既然如此,还请兄弟喝上一杯。”

那人笑赞道:“谷兄果然豪爽。”

谷汐渊看着此人,忽然觉得有些面善,脑中灵光一现,回忆起了这个人的身型与说话语气,便道:“你是那晚的…”

那人接过话头笑道:“在下正是那晚的马贼。”说着,他朝谷汐渊挤了挤眼睛。

谷汐渊不由得哑然失笑,却也对这人的身份感到怀疑。

那人却不客气,径自走到桌前自斟一杯,道:“谷兄,我知道你怀疑我的身份,你且少安毋躁,待我细细给你讲来。”

谷汐渊道:“愿闻其详。”

那人笑了笑道:“其实我师傅你是认识的。”

谷汐渊问道:“尊师是?”

那人目光忽然便的肃穆,深深吸了口气,恭敬道:“家师正是‘碧宵剑’璇玑真人。”

谷汐渊心中陡然一凛,立时恭敬起来道:“原来璇玑真人竟然有了传人。”

那人点点头,从腰间解下佩剑,交于谷汐渊手中道:“此乃家师所赐佩剑,谷兄定然识得此物。”

谷汐渊双手接过长剑,凝视剑鞘之上的花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哗”一声将长剑抽出,只见长剑如一汪碧水般清亮,剑身中央却雕有红云之纹,他不禁点头道:“剑身薄如蝉翼,剑质通体碧蓝,削铁如泥,又有红云点睛,果然是璇玑真人之物。”说罢,他还剑入鞘,向那人道:“尊师近来可好?”

那人笑道:“师傅身体硬朗的很,他也经常挂念谷兄。”

谷汐渊点头道:“当年尊师传我‘含香半剑’奇功,谷某受用不尽,他日若有机会,定然亲自登门拜谢。”

那人笑道:“如果师傅知道,定然欢喜极了。”

谷汐渊道:“说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那人道:“贱名不提也罢,你便称呼我阿城好了?”

谷汐渊知有些人不愿透漏真实身份,便隐匿姓名,也不便多问,便道:“如此也好,阿城兄弟,你今天来造访,却是有什么事?”

阿城向四周望了望,确认无人后,俯到谷汐渊耳畔悄声细语几句。

“天机图!?”谷汐渊听了阿城的话情不自禁的惊讶道。

十二

阿城慌了神,忙捂住谷汐渊嘴急道:“小心些,这里有几十处暗哨,若被他们察觉,提前发难怎么办?”

谷汐渊看了看阿城,眼神颇为复杂,他顿了顿说道:“你的意思是说……”

阿城点点头道:“不错,这里上上下下的佣人,护卫都被调了包。成了他们的眼线。”

谷汐渊一惊,随即陷入沉思,不多时,他忽问道:“你说的他们是谁?”

阿城笑了笑道:“告诉你并非不能,但是你要答应我件事。”

谷汐渊问道:“何事?”

阿城望了谷汐渊一眼,眼中流露出难以名状的感情道:“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或许很难。”

谷汐渊一怔道:“只要不违背大义,谷某照做又何妨?”

阿城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自嘲道:“那时只盼你还知道大义便好。”话音未落,阿城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厉色,手中翻转出一枚飞蝗。只见他眼不动,身不斜,只有手腕轻抖一下,便听身边不远草丛处一声闷哼。

阿城笑了笑道:“有些不干净。”

谷汐渊心中暗赞阿城功力深厚,但他毕竟也是名家大巧,自不会说破,便借故避开道:“那你打算如何?”

阿城饮下一杯酒,眼珠一转笑道:“守株待兔。”

微霜,薄露,一夜飞渡镜湖月。

那素衣少年站在一高大院门前,轻轻扣了扣门低声唤道:“师父,是我。”听屋内有人应道:“阿城么?进来罢。”

阿城应了,推门而入,只见一道风仙骨的老者盘腿坐在地上,呈打坐姿势。阿城不敢打扰,静立在一旁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那老者吐纳完毕,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阿城慢慢站起温和道:“和汐渊都说明白了么?”

阿城“嗯”了一声点头道:“讲了,只是…”

老者挥挥手道:“但说无妨。”

阿城沉吟一阵,鼓足勇气道:“弟子只是不明,为何不与他挑明段素素之事?”

老者道:“城儿,你与为师老实说,在遇上为师前你日子过得如何?”

阿城一怔,随即道:“终日孤独,生不如死。”

那老者谓然叹道:“那便是了,那段素素算来也与你是一脉宗亲,老夫想她多半也是身不由几罢!”

阿城顿时沉默不语,眼角微微抽搐,似是内心波澜起伏不定,久久难下决断。

老者叹气道:“城儿,你是否觉得师父太残忍了?”阿城仍是不语。老者挥挥手道:“罢了,你你也累了,下去罢。”

阿城似乎长出一口气道:“弟子告退。”说罢,他转身退了出去,星光下他身材略显瘦弱,带了几分萧疏之意。

那老者目送他离开后,转目望着夜空,凝视不语,有如一樽雕象。

夜露,低风,唯有那久久不散的叹息,弥散在天地。

“何苦生在帝王家!”

近日出,天姥峰,思君崖。

远方的天略显灰暗却又有一丝亮堂,似是有一丝光芒跃跃欲试。蓦的,一轮红日瞬间破云而出,色彩凝丽。红霞刹那间铺天盖地般滚动而来。陡然间,一缕金芒自红霞的幕障中迸发,愈来愈大,终于占满天地。忽然,一阵风好似呼啸而来,所有云彩全部散开,露出那碧得透蓝的天空,携着金芒,磅礴而优雅。

谷汐渊与凌可心并肩而立,一齐眺望那轮红日,待到红日冲天时,谷汐渊不禁感叹道:“ 过去观日出时,总道人生虽无常,却总有扬帆沧海时,但今时今日,谷某却深感无力…”

凌可心眼眶一红,似是念起父亲,皓齿轻啮道:“谷大哥,若不是我的缘故,决计不会让你牵扯进来,可心真是惭愧。”

谷汐渊微微摇头道:“凌姑娘,这事若是算来,恐怕谷某才是罪孽深重。”

凌可心一怔,疑惑道:“此话怎讲?”

谷汐渊面色惨白,默然半晌,忽道:“凌姑娘,愿意听谷某讲个故事么?”

凌可心近日与谷汐渊相处甚多,知他所讲之事必与近来有关,便点头道:“谷大哥请讲,可心在听。”

谷汐渊点点头,双眼凝望远方,眼中透出几丝颓然之色,忽而长叹,缓缓道:“我的故事与两个人有关。”

“哪两个?”凌可心问道。

“藏星寒。” 谷汐渊闭目轻叹,脸上有丝抽搐,“他是我的义地,也是谷某最为愧对之人。另外一个…便是我的妻子——段素素。”

凌可心心中蓦的一震,隐约猜想到了什么,却始终在胸腔中凝滞说不出口,只能呆呆的望着谷汐渊。

谷汐渊仍是闭着眼,面上已是说不出的痛苦:“其实,素素爱的是他。我想,星弟也是该知道的,或许说…星弟也是爱她的罢!只是…星弟知道我对素素的情意,是以,他非但没有接受素素…反是竭力的撮合我们…”

谷汐渊双手紧握,关节已被掐的泛白,他面色铁青,眼眶中隐隐有泪渍。谷汐渊忽然狠狠掴了自己一个巴掌,声音嘶哑道:“只是,我这个好兄长…我这个畜生,别说对他感恩…反而…反而…”说到这里,谷汐渊已是泣不成声,他双腿一软,直挺挺的跪倒在地,双手不停的掴着自己。

凌可心仿佛已经猜到了后事,站在那里呆呆不语,不觉间,也是泪流满面。

深埋在心中的秘密,一朝对旁人吐露,谷汐渊往日的气度已经荡然无存,此时,他只是一个可怜亦可恨的人罢了。

“反而…反而将他打落悬崖…”凌可心听到这句后,走到谷汐渊身前,轻轻揽住谷汐渊的头,把他抱在怀中,抚着他面上的泪痕,望着远方,看那朝日,也看那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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