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大面子(2 / 2)
内侍道:“人都走了一夜了,如何能追得上!”
李存勖一边骂着“蠢东西!”一边将一张刚刚写好的密旨交给了内侍,说道:“令快马速速赶至襄州,命孔勍设法杀掉高季昌。”
当日傍晚,高季昌一行行至襄州,孔勍与其极为熟识,自然设宴热情款待。宴会刚开始,突然有人将孔勍叫出。等他再回来时,高季昌发现,他的脸上就已有些不自在了,而且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高季昌知道,他肯定是接到了李存勖的密旨,只是心中还没想好怎么办。
宴罢,高季昌连驿馆也不回,就率领着众亲骑直奔襄州城门,杀掉守门兵士后,扬长而去。
孔勍无奈,只好遣使向李存勖请罪。李存勖知道此事根本就怪不着孔勍,只好不了了之。正在一个人生闷气之时,景进忽然求见。李存勖最喜欢他来了——他一来,朝中肯定有事发生了,忙宣其觐见。
果然,景进一进内殿,便拖着戏腔夸张地叫道:“李天下,可不得了了!”
李存勖精神一振,也拖着戏腔叫道:“有何事发生?”
景进正色道:“昨日,春闱张榜之后,落选举子皆有不平,纷纷冲进礼部贡院喧哗闹事,扬言知贡举礼部侍郎裴嗥只重门阀,不论学问,且有受贿之疑。此事已轰动了整个京城,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李存勖知道,这是他即位之后的第一次春试,绝不可掉以轻心,便命卢质对新科进士进行复试。不久,复试结果出来了,与裴嗥的名单略有出入,前三名仍是原先的三个人,只是名次有变化。原本头名状元符蒙正改为了王澈,而符蒙正则降为了第三名,第二名仍为桑维翰。李存勖见出入不大,就没有处分裴嗥,只是叮嘱今后新进士及第,必须经过中书门下复查。
李存勖接见前新科进士时,发现榜眼桑维翰长相实在奇特,五短的身材,但却有一张一尺宽的大脸,心中就有些忍俊不禁,便让景进打探一下此人的出身来历。景进很快就打探清楚了,忙向李存勖回禀。
桑维翰,字国侨,洛阳人,其父桑拱为张全义客将。桑维翰长大成人后,因其长相独特,经常被人取笑,他常对镜自言道:“七尺之躯,怎比我一尺之脸?”遂暗自发誓,决不能对不起他这张宽脸,一定要出人头地。去年,桑维翰游学于楚州、泗水之间,听说马希范入朝觐见天子,便前往拜谒,说道:“我听说楚能称王,靠的是尊奉中原天子而号令周边诸侯,其势也不能说不大,再加上南海之利,公室定然是富足至极。足下此来,除非将全部府库的一半拿来供奉,否则恐怕不足以供应粮草之费用。桑某现在很穷,斗胆想要一万金,请足下能满足我。”马希范本为轻薄公子,见桑维翰身矮腰长,面宽容丑,出语鲁莽无忌,只笑得前仰后合,连连捧腹。忙令亲从拿了数百文钱给桑维翰,不想,桑维翰却大怒不已,拂衣而去。
其实,在此之前,桑维翰就已经多次应试了,主考官皆嫌他姓氏发音不好,故而,每次都被黜落。家里人便劝他不要再应试了,桑维翰却举着铁砚台对家里人发誓道:“除非铁砚磨穿,否则绝不改业。”还作了一篇《日出扶桑赋》,以明心志。
桑拱见儿子执意如此,故而在此次春闱之前特意找了个机会去求张全义,说道:“犬子粗有文采,同仁们都约他今年应举赴试,主公看此事如何?”
张全义道:“贵公子应举上进,这是好事啊!你把他的卷轴取来,让你的秀才公子自己也来见我。”桑拱大喜,再拜而回。回家后,就让桑维翰带上数轴作品去见张全义。桑维翰遵命前往,送帖求见。张全义一见名帖,当即命人“请桑秀才入府相见。”桑拱连忙让桑维翰趋阶而拜,但张全义却道:“不可,令郎既然应举,也就是贡士了,应以客礼相见。”
张全义见到桑维翰后,也为其长相称奇。张全义本就懂得些相术,知道桑维翰日后成就不可限量,竟对他另眼相看,以礼相待。随后,他便经常在朝廷文臣中赞誉桑维翰,此次春闱前,他还特意向裴嗥推荐,这才使得他高中榜眼。
李存勖像听戏文一般听完了景进的回奏,自言自语道:“这个桑维翰倒是个有趣之人,前两天,石敬瑭曾让朕给他遴选一位掌书记,朕看就是这个桑维翰了。”
景进赞道:“李天下果然英明!”
李存勖又说道:“张全义倒是会走门路,景进,你看张全义这个老叟怎么样啊?”
景进与张全义极为要好,有事没事就往张全义府上跑,听李存勖如此问起,景进趁机说道:“在景进眼里,这个张老乃天下最忠于陛下之人,陛下万不可有丝毫怀疑。他经常对景进说,眼下,陛下最缺乏的就是治政之才,咱们可得多为陛下选一些能人。”
李存勖笑了笑:“张老此话不错,他心中可有要举荐之才?”
景进道:“张老最近倒提起过一个人。此人乃昭宗时宰相杨涉之子杨凝式,此人诗画书堪称三绝,尤其是书法,更是堪称颜真卿后第一人。朱温时曾任集贤殿直学士、考功员外郎。后对朱温不满,被同僚所弹劾,幸亏张全义舍命取保,才保住了性命。”
李存勖击掌赞道:“好,此人可堪重用!传旨下去,授杨凝式为比部郎中、知制诰。”
景进大喜,当即遣人将此事告诉了张全义,张全义喜不自胜,兴冲冲地就向杨凝式报喜,不想,杨凝式竟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而且还讥讽道:“齐王果然好大的面子,一句话就把我安排到朝中去了!不过,我既没有起草过制命,也没有起草过诏告,我这个知制诰可不会当啊!”
张全义知道他散漫惯了,并没有怪罪他。不想,杨凝式第二天就得了失心疯,满嘴胡言乱语,连人都认不清了。张全义知道他是装疯,这才明白他确实是不想入朝为官,又担心硬逼着他入朝,万一他混劲上来,一旦惹怒了天子,他自己也一定会受连累的。于是,他只好求见李存勖,说杨凝式突然得了心疾,不宜在天子跟前任职。李存勖也没追问太多,便将杨凝式改为了给事中、史馆修撰,掌判史馆。张全义将这一消息告诉杨凝式后,杨凝式当时就不疯了,躬身笑道:“齐王知我,掌判史馆还真是非我莫属!”张全义只是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