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千佛殿(2 / 2)
顾少棠讶然:“卜仓舟……”
卜仓舟转头,四下打量了地界,道:“这里离北安门近,现在正是传筹的时候,我们从北墙出城,不会有人发觉。”
“为何要出城,皇城这么大,自然有地方躲。”
卜仓舟的手从她肘间滑下,抓住她手腕,认真道:“我不是要你躲,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有那么紧要,非得现在去?现下不该放着崇王府那边不管吧?”
卜仓舟另有打算:“贺松跟了我好一段日子了,他懂得怎么应对。”
说罢又催促道:“别犹豫了,崇王府的动静要是扩散出来,会有更多人来搜捕,倒时候我们就是插翅也难逃。”
顾少棠心里犯着嘀咕,搞不懂他为何非要冒着风险出皇城不可,未及想透,便被他拉走,只道他应有计策,也便随着他去,一路躲躲闪闪,到了北中门,见着守卫,估摸着不能硬闯,又退回花坛附近,捉摸了些石子,以击穴之法,俱个打晕,遂跑入北安门长道,绕行至安乐堂,安乐堂位于北门城墙附近,时有重病垂危的太监宫女在此养病,向来是无人问津之所,顾少棠趁着击更传筹,戒备松懈之时,便施展轻功,带着卜仓舟顺顺溜溜,翻墙逃窜了去。
冷月余辉,向西斜坠,甫出皇城,二人便一路向西奔行。
卜仓舟无马替步,跑得呼哧呼哧响,顾少棠听着瞅着,却觉心情大好,忍俊不禁道:“幸好没认错人。”
卜仓舟不解其意,扭头看她:“什么?”
顾少棠摆了摆脑袋调侃道:“我先才瞧你端着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还真觉得不习惯,你可别装得太像,就要变不回来了。”
卜仓舟愣了片刻,哼笑道:“你当我是你啊?说变就变的。”
顾少棠脚下一慢,正不知该说什么,卜仓舟眼一沉,折返身来,不服气道:“别以为就你跑得快!”
话刚落点,竟猛将她的手拉了去,一鼓作气地狂奔起来。
夜风掠过,顾少棠猝不及防被他一带,心里赫然像被摇散了什么,面露诧然。
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恍惚间,青梅竹马的美好时光,就在这一瞬之间,如时光回溯般重新得到,牵着手,许久未能感受到的,是令人怀念至极的纯真与温暖。
顾少棠不自觉抬手,压住怀中那只玉簪,坚硬的质感和心口的跳动有明显的差异,那些压抑在心底的不确定,化成躁动与不安,透过手心,钻入心底,她眼神一乱,闭了闭眼,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卜仓舟伫足喘息,她才回过神来,四下一看,才觉正身处于京师西北面的大隆福寺牌楼下。
夜色苍茫,远远望去,石阶之上,门墙耸立,寺门在灯笼的光亮中幽幽紧闭,无声无息。
“你带我来寺院做什么?现在可不是烧香拜佛的时候吧?”
卜仓舟喘匀了气,起身看她,手中却一空,已被她抽回了手去,他指掌一僵,仍以寻常神色道:“顾少棠,我们进去吧,留神点,别叫庙里的和尚发现了。”
顾少棠不明就里,只便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翻墙潜入,不过小事一桩。
大隆福寺于景泰四年落成,费银数十万,乃朝廷的香火院,亦是京城中唯一一所番禅同驻的寺院,金碧辉煌,自不必说,卜仓舟到此,倒跟入了自家院落似的熟稔,引着顾少棠,一路蹑手蹑脚,悄悄潜入千佛殿,在殿外窥看,只见里头几名僧人正围坐一团,念经诵佛。
卜仓舟摆了个手势,让顾少棠别动,自个把袖子一撩,露出当日从沙洲贼党那儿取回的袖套暗器,手腕一抬,对准殿中软蒲,射出一箭,便拉着顾少棠后退离开,躲了一阵,复而引着顾少棠大步踏入门去,但见殿中僧人,皆已倒地昏迷不醒。
原来那箭射入蒲团中,无声无息,却是大有玄机,箭管空心塞**散,一瞬起热,便散出些无色无味的迷烟来,迷晕了他们。
顾少棠随后而入,抬目,见殿中千佛环绕,气势恢宏,令人观而心震,却不知为何,遍体发寒,觉道此地有些阴森。
卜仓舟在她背后闭了殿门,紧接着跑至那陈列无数佛像的供台前,将四处佛像皆扭转了方位,东南西北所向不一,倒有些似在摆列阵形,顾少棠观之琢磨,忽觉脚下一颤,竟似轻微地震一般,抬目见卜仓舟朝她摆手,向前一指,引她往殿堂中最为巨大的金佛所在之处去看。
顾少棠谨慎前行数十步,伫立在金佛前,抬首端详片刻,看不出端倪,心念一动,绕到金佛背后,果见佛台之下,地面开启了一道方口——
她蹲身往下看,只见两臂展宽的石阶向下铺展,延伸到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似是地道,好奇心大起,正要跨步下去,卜仓舟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