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0 对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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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并没有和刘子光说太多话,只说了四个字:“适可而止。”聪明人之间谈话不需要千言万语,这四个字就已经足够。这次打击江堤舞弊案,打击到的全是东林一系的官员,钱谦益自然很不舒服,堂堂东林领袖、内阁首揆亲自给刘子光递话,本身就说明了一种态度,既是妥协,又是威胁。
适可而止,就是前面的事情不计较了,后面你别再苦苦相逼,惹急了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不过刘子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角色,钱谦益的话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困扰,只是耸了耸肩膀就算了。
东林党算什么东西?朋党就可以藐视朝廷,公然贪污受贿么,刘子光已经下定决心,谁的黑手拿过江堤的银子就要办谁,事实上南厂调查这件事已经有些日子了,调查结果触目惊心,涉及的范围简直太广了,主要的贪污犯集中在户部工部和巡江御史衙门,这三个衙门掌管江堤修造的资金运营,他们的手段通常是这样的,巡江御史衙门和马云勾结,伪造出严重超标的民工劳务费和伙食费上报给户部,户部再请工部核实,工部核实了以后户部就批银子,银子划到巡江御史衙门,一帮人再把这部分银子返给户部工部那些出了力的官员,当然这只是小打小闹,大头还是工程款方面。
当初马云的中标价格是每里八千八百两银子,这个价格确实够低,如果真实操作起来铁定亏损,银子不够怎么办,追加啊,当初招标的时候规矩并没钉死说出现未知的情况该如何处理,马云就伪造出许许多多额外的工程,比如征用沿途田地,将堤坝范围扩展到一百五十丈,开挖大量的导流明渠和泄洪水库,这可都是大型支出,耗用银子巨万,实际上施工中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土地,于是精明的马云就利用了这一点,勾结当地官府,先强行征收老百姓的田产,就说规划图纸里有这一块,精明的老百姓就会掏银子托关系,请大人们想办法“改道”,不够聪明的老百姓就会闹事抗议,这时候马云买通的官府就出面了,强行征收土地,当然这块地征来以后并不会挖什么沟,而是名义上归充公而已,过一段时间就折价卖给当地的地主了,光这一项白手拿鱼的手段就分别从朝廷和老百姓那里骗到几百万的银子!
具体施工的人是象王久这样的二级承包商,他们的工程款可是死的,仅仅保证了微利而已,而且不能及时结算,要有漫长的账期,这笔钱先要在马云手里过一遍,为他的其他买卖垫资,总之整个江堤工程马云不但一分钱没掏,刨去各项贿赂,还能剩下上百万两的盈余。
空手套白狼的绝活玩得这么精湛,整个大明朝也只有马云马老板有这个本事了,修江堤的银子来源广泛,除了国库的收入,还有江南百姓士绅的捐款,皇帝的内帑,其中就有他刘子光捐的几十万两银子,这些贪官奸商如此舞弊,就相当于偷他刘子光的钱,偷钱也就罢了,还不好好办事,凡是牵扯到江堤工程的大小衙门,各级官员,每个人想的都是怎么捞一笔,没有一个人去关心江堤质量如何,沿江市镇的安全,还有那些苦力民工的工作条件劳动强度。
刘子光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发户,他的成功完全靠的是自己,靠的是一帮兄弟真刀真枪拼出来的,虽然和东林党有过短暂的蜜月期,但终究不是一路人,双方共同的敌人消灭之后就自然而然地进入一种含混的敌对状态,文人历来都很忌惮武人干政,刘子光既是武人又是外戚,手握重兵党羽遍地,最主要的是和当今皇帝的私交还那么好,这些都让东林党人深深地忌惮和妒忌,长久以来东林党采取的是忍让的策略,依照他们的判断,按照刘子光这种鲁莽的性格,爬的越高摔得越惨,可是这两年都下来了,刘子光不但没有自生自灭,反而活的更加滋润,混得风生水起,娶了好几房大有来头的媳妇。手上的权柄一点也没见少反而还多了个北洋水师,上海道、台湾省还有半个山东都是他的势力范围,老百姓谈起镇武侯也都是挑两个大姆哥猛夸,皇帝对他的信任有增无减,现在刘子光的黑手终于伸到东林党头上了。
钱谦益身为东林魁首,也不是lang得虚名,他不仅文采出众,谋略和胆识都很过人,要不然也不会在阉党当政时期隐忍多年,暗中积蓄力量推翻暴政了,如今东林已经掌握了文官中大部分的职位,全国各级府州县的主官也有大把是东林的人,可是这个党却并不是很紧密,下面又分成若干的派系,例如齐振铭就是一个大派系,东林的人多了就未免出现各种各样的难以控制的事情,比如贪污受贿,就是无法杜绝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