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死的重量(2 / 2)
清秀没有意识到小风话中的不妥,只是同情的点了点头,明明是个十来岁的小家伙,却做出老成的样子,奇怪的是在旁人看来竟也没什么不对。
“芳国我知道呢,几年前没有了王,所以现在妖魔很多没办法住人了呢。不过没关系,等有了新王之后你就能回家了,就和我一样。”
“清秀也是?”对这个健谈的小家伙,小风也有了些好感。
“恩,我出生在庆国,之前景王失道的时候被赶了出来,现在听说新王即位了,所以决定回家。”
虽然说到回家,男孩的语气也颇为欢快,但小风敏锐的感觉到,对方的心情似乎并不如表现的这么轻松,以‘鸟天使’的能力很容易探测出一个普通人的心思,不过在平时小风并不愿意多用这样的能力。所以对男孩隐约表现出的惆怅她没有深究的想法,淡然的停下了话语,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了。
不过有人却并不愿意这个话题就此停下,那是不知何时开始在一旁偷听两人讲话的大木玲。
“真好呢,你们都有家可以回去。”
清秀扫了她一眼没有搭话,小风也没有接话。
“真好呢!”见没人理睬自己,玲有些憋屈,再次嘟囔了一声,“你们都有家能回去,就算背井离乡了,也有能回的家。”
“什么呀,无家可归的人很多呀?”清秀到底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海客啊,在这里的人即使再痛苦,总能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回到自己眷恋的家乡,但是我不一样,我的家在另一个世界,我没有能够回去的地方啊!”
家在另一个世界,没有办法回去吗?女孩的话让小风心中浮现出淡淡的思愁,徘徊了这么多世界,自己的家又在哪里?对于过去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世界,记忆中剩下的也只是模糊的印象了。
刚开始的几年她一直想着回家,至如今已经多久没有在睡梦中想起家乡了?更多的她是将主神空间看成了是自己的家。连记忆都遗忘了,即使回去那里,那还算是自己的家乡吗?
清秀却做了受不了的样子摊开手,“看上去好象傻瓜啊,大姐姐,你只是在单纯炫耀自己比别人的不幸遭遇吧,就算本身并非十分不幸,也会强行使自己变得不幸起来。”
“竟然……竟然说这样的话。”玲涨红了脸,那小鬼根本什么都不懂,这个世界的人谁都无法体会海客的痛苦,能够体会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在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不幸了。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吗?为什么那些人都不懂,梨耀大人也是,采王也是,还有这个小鬼,所有人都比她幸福,那么为什么还吝啬对她少许的同情呢?
“你是想要别人的同情呀,被人同情就能让你满足吗?”
玲打了个激灵,看着说话的女孩。女孩有一头罕见的银白色长发,并不是衰老的苍白,那颜色让玲生出了神秘的感觉,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敬畏。女孩被从水中救起来之后,除了被清秀搭讪几句之外并没有说什么话,始终是安静的坐在甲板上。
商船的船舱中因为密不透风,也没有人注意清理,总是散发着阵阵让人不舒服的味道,这也是玲有机会就躲到甲板上的原因,可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宁愿躲进船舱去也不愿坐在这里。
那个名叫夜月风的女孩安静的坐着,她的面容毫无保留的呈现在阳光下,女孩的视线没有咄咄逼人的感觉,反而是带着柔和,玲却发觉自己不敢与之对视,因为她的眼睛仿佛能够看透灵魂,就连自己极力掩盖的自卑和怨念也无处遁形。
玲不自然的想要起身离开,这时,清秀突然将脸埋了下去。
“喂,你……你怎么了?”因为玲正坐在男孩的对面,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异样。
“大姐姐……你,你还真是固执啊,连我都感到头痛了。”
虽然清秀这么说,但他的样子绝不是如他口气中的轻松。额头上油腻腻的,那是亮晶晶的汗水。他的脸更是变得蜡黄蜡黄的。
“喂,你是生病了吧?要不要紧,我这就去叫人!”虽然很是惊慌,玲还是勉强自己冷静一些。自己好歹是活了一百岁的仙人,这种时候如果她都慌了手脚该怎么办……
“没关系,我休息一下就好……没什么大碍。大姐姐,可真出乎意料呀,你说不定是个好人呢。”
“说这么呀。”这种时候还挖苦自己,但是看男孩的状态她也无心去争辩。这可不是没有大碍的样子。男孩显然是生病了。
“你看看,大姐姐还说自己不幸,你是仙人一定不知道生老病死的痛苦吧,但我们都逃不掉。”
“你不是生病。是受伤了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小风开口道,“而且是很严重的伤,如果不治好的话,可能会死吧?”
一个‘死’字让清秀僵住了,蜡黄的脸色也添了苍白。是的,即使他平时装着活泼乐观,但这只是假象而已。清秀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有很严重的伤,甚至……甚至就要死了。他努力地去笑,只是因为不敢让自己哭出来而已。他没有钱去看医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此刻被小女孩一句话道破,在感觉一阵心颤之后,清秀反而莫名的有些轻松了。
“是啊,我之前脑袋上被妖魔咬了一口,很重的伤呢,大概是治不好了吧。”
这是清秀之前一直极力隐瞒的事,仿佛说出口后一切就真的完了。但这时他才意外的发现,在将自己心中最大的恐慌说出来后感觉竟反而好了许多。
大木玲总以为自己是海客就是最痛苦的事,但这个小小的男孩,他竟是随时要面对死亡的恐惧。痛苦的事一旦说出口后就能让他人一起来承担。此时作为听众的玲就承担了这份义务,生与死的重量,让她在这一刻几乎无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