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九 七方与鸣(二)(2 / 2)
沈凤鸣果然并没有动——许久许久没有再拨起弦来。秋葵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西泠月》将月之若隐若现乃至盈亏升落之态勾画得淋漓尽致其繁复大概果然不是他所能驾驭企及的吧?纵然适才破了《怒涛》之力可他用以破音的调子却也断断续续几不成曲。如今——他闭着双目或许是只能悄然用内力相抗?
可他那一只右手却仍然放在弦上像是随时都还可能还击。《西泠月》行至酣处愈见深涩大部分人纵是听不见见到秋葵奏琴之态也知此曲非同寻常。
忽然淡淡的青琮一声响如一缕薄雪切入愈来愈浓的曲中月色。秋葵心神微微一震:沈凤鸣的手还是动了。
那手动得很慢并不比适才破去《怒涛》时的断断续续快上几分。可那般浓的十四弦琴之音却还是像被冲淡了几分包括武陵侯等在内的诸多并未堵耳塞听之人紧张的面色竟都不自觉霁下几分来就如在已被魔音逼迫得渐趋稀薄的气息之中又注入了几分鲜活。
就连未识魔音者这次都明白过来沈凤鸣仿佛再次在消解秋葵的魔音。
秋葵面色渐苍。纵然沈凤鸣的曲子简而慢其繁复难企《西泠月》之一分可对魔音的消解却竟一分不少。他像是很容易便分辨出她曲子里的虚实那般缓缓而奏的琴曲却一一对应了她曲中所有隐蕴的魔音。而最令她难以置信的是这一次他用以破解《西泠月》的音节并非不成曲调。那是泠音门也有所传的一段十分简单的琴曲——《天山雪》。
以“天山雪”对“西泠月”她不知是他的处心积虑还是偶然。想来他是无以得知自己这曲的名称的——可也或许是自己弹奏真已达意他真的听出了其中意境——但这却怎样也更像个讽刺而不是褒扬。
纵然对他再有千般厌恶这一刻的秋葵也忍不住开口道:“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专注于琴弦之上的沈凤鸣闻言抬眼看了看她笑笑道:“旁人的不好说但湘夫人的琴音沈凤鸣自必都用心去听。”
话语虽然仍不无调笑可秋葵这次却竟并无被激怒。她明白他的意思——他的琴沉默那么久是因为他还在听还没有把握。她不得不承认他这话并不假因为若没有那般沉下的心他又怎可能听得清她曲中所有变化。
她紧紧咬着唇欲言又止。她仍然没有尽全力——她本是希望以此曲令沈凤鸣先落下风在下一曲再将之彻底击败可现在却知道即使再换下一曲或许仍然是一样的结果。
“是我输了。”她艰涩已极地吐出一句将琴音止住。
沈凤鸣不无惊讶地看着她。他也实料不到秋葵会这么快在自己面前认输。“胜负远还未决适才都是姑娘先手、凤鸣后手破音现在倒该轮到我——”
“不必了。”秋葵抱琴并不愿多看他语气倦倦便欲起身离开琴台。
沈凤鸣反笑:“姑娘若走定必后悔。”他抬手将弦轻轻一拨滑出一段清冽之音来“这一首曲子你一定想听听的。”
秋葵听那琴音身体忽地一顿倏然回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沈凤鸣没有再说话只顾自己弹奏。那新曲闻之大开大阖与适才诸音均不相同。他琴二十五弦方才所用似乎极少可这一曲方起数节其意境之广阔似乎已像超越琴本身之大。
“‘神梦’……?你会‘神梦’?”秋葵失声道。
“秋姑娘该当也会吧。”沈凤鸣笑道“此曲之繁华凭我一人怕是难为。姑娘若有心何不就此多加指教。”
秋葵哪里还能走得开。《神梦》的完整七方之谱始终是她所寻若面前这人真的知晓她又怎能弃下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