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1 / 2）
在继母的帮助下，我和忍足连夜去学校改好了他的志愿单。这一行动被我称为具有历史意义的“深夜潜伏校园大作战”，因为那天看完电影直到雨停，已经是十一点以后的事情了。
所以尽管第二天早上有些睡眠不足，可我依然精神抖擞地走下楼梯去大厅吃早饭。
继母和迹部都坐在长桌边，佣人们一如往常勤快地将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早餐端上桌面。爸爸也和他们一起坐在那里，不同的是他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一样阅览那些其实根本与自身不相关的时事新闻，从而直接忽略了我的到来。
“早上好！”
我一边问候着继母一边在她对面坐下来，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有活力。
“早上好，麻里奈。”
继母笑吟吟地看着我。她总是那么美丽，无论早上还是任何时候都那么优雅。
“昨天谢谢你。”我说，“托您的福，问题很顺利地解决了。”
事实上继母只不过是在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我们就顺利得到了学校的允许改掉了忍足的志愿单。但我仍对她心存感激，毕竟没有继母的话，我和忍足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在深更半夜解决掉这件事。
“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继母温柔地看着我说，“麻里奈能这么为朋友着想我很高兴。再说只要是可爱的麻里奈开口拜托的事，我什么都会答应的，不是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爸爸从报纸的后面伸出一只手来拿走了他面前的咖啡杯，然后那只咖啡杯又消失在了报纸后面，从报纸后面传来爸爸喝咖啡的声音，我觉得那是一种听起来不怎么让人高兴的声音。
我看了一眼迹部，他盘子里已经没有食物了，他正不快不慢地将最后一口咖啡喝掉。这意味着他马上就要结束早餐出发去上学了。
“忍足说他不走了。”
省略了问候，我用少见的愉快语气对迹部说道。
迹部却只是放下咖啡杯，从佣人手里接过叠好的白色餐巾，优雅地擦拭了一下嘴角。
“那家伙留下来就能让你这么开心吗。”
迹部连看都不看我一下，就这么毫不关心地说道。
是不是男人都宁愿在早餐时间看报纸喝咖啡却不愿意讨论一些积极的话题？爸爸和迹部的态度让我感到有一丝不快。
“我当然很开心。”我很肯定地说，“难道你不吗？”
昨晚分别时，忍足说他会给所有人发邮件解释改志愿单的事情。我想或许迹部已经收到了忍足的邮件，所以他才一点都不惊讶。可无论如何忍足能留下来都是件好事，为什么他非要端着架子不可？
“……麻里奈，再不把早饭吃完你就要迟到了。”
忽然从报纸后面传来了爸爸的声音。
迹部并没有回答我。他结束了早餐，站起身来，手疾眼快的佣人迅速为他披上了制服外套。
“现在几点了。”他问身旁的管家。
“8点30分，迹部少爷。”
我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我比平时晚起了半个小时，就像爸爸说的那样，如果我再不把早饭吃完的话，我就得饿着肚子出门上学了。
“真该死。”
我咕哝了一声，开始加速吃佣人端上来的早餐。
可我的这一小声咕哝却被爸爸听个正着，他放下报纸，皱起眉头看着我。
“昨晚的事情我不打算详细问你。”我爸用训话的语气说，“不过你做了两件不应该做的事，第一是不该和朋友出去看电影看到那么晚却不和家里说一声，第二就是不该在做了第一件事之后还深夜吵醒家人，打扰你妈妈的休息。”
我一边听着我爸的训话，一边张大嘴巴咬下一口三明治，也许是我太心急想吃完它的关系，那一大口三明治变得难以下咽，我不得不用力嚼了很久。
“你妈妈最近身体欠佳，晚上的休息对她来说很重要。无论如何，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我决心无视“你妈妈”这三个字给我造成的不适感。
我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继母。我爸和迹部一样已经用完了早餐，但继母盘子里的食物却和我盘子里的食物一样，几乎还没怎么动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爸爸说过了的关系，当我再看着继母的时候，我觉得她确实显得有些憔悴和无精打采。
“不要说得那么严重，你看这不是把麻里奈吓坏了吗？”继母安抚道，“我没什么的，只不过是这两天胃口不太好。”
“明天把医生叫过来。”
迹部穿好外套，纠正了一下领带的位置，然后对着管家命令道。
“明白了，少爷。”管家说，“桦地君已经到了，正在门口等您。”
“嗯。”
看着打点好一切准备出发的迹部，我不由得着急起来。和坐车上学的迹部不同，我一向是步行去学校的，这意味着我要花上比他多两倍的时间才能到学校，可他竟然要在我之前就先出门。
“路上小心，景吾。”继母对迹部说道。她的声音听上去要比平时更纤细。
我开始抓着三明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为了快速解决，我一边大口嚼着三明治，一边还不停地往嘴巴里灌牛奶。比起迹部来，这简直是不堪入目的吃相。
“麻里奈，吃慢一点，小心呛着。”继母有些担心地对我说。
“可我要迟到了！”
我好不容易在狼吞虎咽的途中挤出这句话。
“不会迟到的，和景吾一起坐车去就行了。”继母说完转向迹部，“景吾，你坐下来等一等麻里奈吧。”
因为吃得太快，我终于还是被一片熏肉给呛到了。我忍不住开始咳嗽，就在我咳嗽的这一当，迹部万分不情愿地重新回到了座位上，然后翘起二郎腿，用他那一贯傲慢得不可一世的脸看着我，露出一丝讥讽的表情。
啊，我能读懂那表情，好像就是在说“多难看多寒酸多不华丽的吃相啊”——切，可恶的迹部。
“说起来，有件事我要报备一下。”
迹部忽然用别有用意的声音说道。
“这两天有个人要来我们家借宿。我会安排他住在我隔壁的客房。”
“是谁？”
继母和爸爸几乎是同时问道。
迹部的嘴角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然后故意看着我说道：“向日岳人。”
——就他说出这个名字的下一秒，我忍不住从嘴巴里喷出了牛奶和三明治的混合物。
围绕在餐桌周围的佣人们都吃了一惊，然后一齐跑上来，又是给我抹嘴又是给我擦衣服又是忙着清理桌子。
一时间，场面有点混乱，可这都不能比我的脑子更混乱了。
“向日？那孩子怎么了？”继母问道，“我记得那孩子和他父亲关系不太好，是又吵架了？”
“没错，离家出走。”迹部说，“本来每次离家出走都是借宿在忍足家的，不过这次……”
迹部饶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后继续说道：“不过这次他说不想去忍足家，要来这边住。”
继母了解似的点了点头，我爸没有再发话。迹部家很大，大到足以抵过一个豪华宫殿，所以住进一两个人来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何况这个人是迹部的朋友，继母和爸爸自然不会介意。
可是——为什么是向日？
“失礼了，请容我提醒一下，现在已经是8点40分了。如果少爷和小姐还不上车的话……”
管家先生彬彬有礼地说道。他的后半句我已经猜到了——就要迟到了。
就要迟到了！
不！
我再也没心思理会向日借宿的问题了。我慌慌张张地咽下了最后一口三明治，然后拿过餐巾胡乱地抹了两下嘴巴，接着“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结果因为速度太快，我的大腿一下子撞到了餐桌的边缘，我大叫一声，弯下腰去。
“痛痛痛痛死我了…………”
我哀嚎着，继母和爸爸都被我吓了一跳，佣人们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走了。”
迹部已经带着他的管家不慌不忙地转身离开了大厅，看着他丝毫没打算等我的背影，我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等、等等我……！”
我一边扶着腿一边跌跌撞撞地离开餐桌，追着迹部而去。
“小姐，您的书包！”
女佣人急忙追在我的身后，手里拿着我忘拿的书包。
这一幕看起来十分滑稽——我追着迹部，女佣追着我——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不能迟到才是头等大事。
因为太急，我甚至没有来得及跟爸爸和继母说再见，当我冲出大厅时我似乎听到继母在身后喊“走慢一点”，可她后面说了什么我就没听清了。
我一瘸一拐地追着迹部走出豪宅，身上还歪七八扭地挂着书包。
走到宅子外面的一瞬间，冷空气扑面而来。我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惊叹于深秋清晨的寒冷。迹部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刚好看到了我狼狈不堪的摸样，随后在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心情不错的笑容。
——可恶啊！
桦地正笔直地站在车门前，为迹部开好了车门。迹部习以为常地一把将书包扔给他，坐进了车里。
“早、早上好。”
因为太冷，我连打招呼的时候都有点哆嗦起来了。桦地迟钝地看着我，没有反应。
车门依然打开着，我和桦地却僵在原地，谁都没有动。
我坐过几次迹部家的轿车，但迹部专用的这部还是头一次。我快速地扫过一眼车内，发现这辆加长型的豪华轿车里有两排面对面的座椅，迹部一个人坐在最后那一排，他旁边的空位想必应该是桦地的。
“呃……你先请。”
我做了个手势让桦地先坐进去，然后我打算坐在他们俩对面。无论如何，要叫我和迹部坐在一起就太滑稽了。
可是桦地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根本就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这太尴尬了。
“在磨蹭什么？”
车里传来了迹部不耐烦的询问声。
时间在流逝，我不能继续和桦地耗下去了，否则结果肯定会是迟到。我一咬牙，一头钻进了车里。
有一阵玫瑰花的芳香传来。
冷气被阻挡在车外，随着车门“啪”地一声被关上，汽车缓缓启动驶去。
我抱着书包坐在迹部旁边，桦地在我们都上车以后才最后一个上来。此刻他坐在我和迹部对面，一言不发地低头盯着自己的校服鞋。
我就知道会很尴尬。
迹部用一种很舒服很懒散的姿势靠在座椅背上，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坐在自己的车里。尽管这部豪华轿车的座椅又软又舒服，可我却怎么也不能做到像迹部那样放松，单单只是和他坐在一排就足够让我感到不适了，更何况对面还有个什么话也不肯说的桦地。
我忽然注意到那阵玫瑰花的香气并不是来自迹部身上的香水，而是来自车内装饰着的新鲜玫瑰。
那是一朵插在车窗旁的玫瑰，叶子经过了精心的修剪，花瓣上还有几滴圆润的露珠。轿车里的每个车窗边都插有一朵这样的玫瑰，尽管并不起眼，却别有一番情致。
我慢慢地把书包从背上卸下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就像桦地一样，只不过他的腿上放着的是迹部的书包。
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车窗射了进来，我仰头望去，发现车顶上有一个很大的透明天窗。
这是全新的一天。
也是一切都恢复到正轨的开始。
忍足不走了，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们依然可以一起玩，一起看电影，一起吃东西，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这样的现况让我感到由衷的安心。
我望着秋日明媚的阳光，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你在傻笑些什么。”
耳边传来迹部的声音，可我假装没听到。
“喂，你聋了吗。”
“……你才聋了呢！”
我回头瞪了一眼迹部，内心抱怨着他打扰我享受清晨阳光的美好时刻。
可迹部只是无所谓地一笑。
“你对忍足那家伙说了什么他才决定留下来的？”迹部问道，“你哭着求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迹部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十句里有九句都能让我感到很火大。
如果是换做平常我应该早就还嘴了，可今天有桦地在场，我压抑了一下怒火，决定保持矜持。
“说什么都无所谓不是吗。”我有些不快地说，“反正最后他留下来了就行了。”
迹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看你那副拼命的样子，你还真是很喜欢忍足啊。”迹部用让我不舒服的语气说道。
真是受不了这家伙了。
“我是很喜欢他，所以我才要留他下来，那又怎样？我可不像你，就算好朋友说要走也能若无其事地答应。”
反正像迹部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就算他一天到晚抬着下巴用眼白看人也还是照样会有一堆哈巴狗跟在他屁股后面奉承他拍他马屁。迹部身边从来不缺这样的存在，所以他才感受不到朋友的珍贵之处。
“哦？看来你是认为自己做的事情很正确了。”
迹部换了一个姿势，转而面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