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1 / 2)
【承天十年】
百年之前,江山分裂,君瑾横空出世,雄才伟略,十年谋划征战,一统中原,君临天下,是为华朝太#祖。
太#祖之后,君氏王朝传承四代,到现在九十有二年,虽有北方胡族之患,但总的来看,天下还算太平。尤其当今圣上承天帝即位以来,励精图治,十年为政就让大华隐隐有了些盛世气象。
华朝并不禁夜,安平盛世,又逢今日重阳佳节,虽然已到深夜,却自有一份热闹。特别是华都玉安,满城灯火,是黑夜也无法遮挡的帝京浮华。
自古朱门风流,权贵子弟在享乐之道上从来都当仁不让,而华朝的高门大族几代繁育,更是有了一番规模,这让皇承区的夜跻身节庆的京城,没有被灯火淹没,反而最是辉煌。
皇承区,临近皇城北门玄武门,取秉承皇恩之意,是华都玉安的豪门权贵集中之处。任人富甲天下也买不来皇承区的寸许土地,只有华朝最显赫的贵族,才有资格在这开府立宅。故此,君华百姓常有戏言,“一把火烧了皇承区,圣上的早朝就开不了了,指不定还得速速摆驾皇承区慰问柱石国老”。由此可见一斑。
皇承区的夜虽则灯火烂漫,但并不喧哗,几乎称得上静谧。这也难怪,自古侯门深似海,高门大户的夜宴夜饮,不知隔了几重院墙,几重楼阁,自然少有喧闹外泄。
今夜重阳佳节,在这家家歌舞,户户饮乐的皇承区,却有一处显得格外异样。那是翼王府。主宅宁静,想是翼王夫妇已经安歇。而在翼王世子的逸园中,端着铜盆巾澡的丫鬟在主楼进进出出,人人面带忧色。
院中,一位身量颀长的华服青年,关注着楼前的忙碌,眉关紧锁,踱步不止。
望一眼夜色阴沉,不知何时天上的半月已被云层淹没,焦虑踱步的男子突然站定了煎熬的脚步,在楼内传出的声声痛呼声中,交握在身前的双手几乎攥出了青筋。片刻之后,决意在眼底凝定,他转身大步向主楼奔去。
守在主楼门口的丫鬟,在发现男子突然的动作时就已经将注意力投在了他身上,一见势头不对,连忙堵住男子将欲进门的步子。
“世子爷!”
“世子爷,不可!”
“世子爷,您不能进去!”
……
“放肆!”华服男子不好与丫鬟们纠缠,退后一步低斥道,“给本王让开!”
一番挤闹听来,不难猜测,这华服男子不是旁人,正是这座逸园的主人——翼王世子,君康逸。
亲王世子,在华朝的封爵体系中,仅次于亲王,位于王爵第二等。君康逸自称“本王”,理所应当。只是君康逸生性温雅谦和,绝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细细数来,他活了二十三年,像这般拿着世子身份压人的情况,只怕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世子爷恕罪,男子进产房不祥,奴婢们真的不能让您进去。”
逸园的丫鬟们向来知晓主家的宽和秉性,此刻堵住君康逸步子的几个,更是逸园中素来有些脸面的一等丫鬟。虽然初听君康逸呵斥有些受惊,但看君康逸怕惊动产房,气血上头都不忘沉声,知道他只是担心主母,丫鬟们跪地请罪的声音恭敬十足,却没有惧意。
君康逸的热血被人好言阻拦后冷却了些,他容色微敛,又和声说道:“世子妃在里面好半天了,我在这等得实在是忧心。你们让我进去,真要有什么不吉,等孩子生下来,我去宁国寺多祈祈福也就是了。”
“世子爷,王爷和王妃走前早有吩咐,不能让您进去,求您别让我们为难。”堵门丫鬟们不为所动。
领头的一个偷偷瞥见君康逸嗫嚅的嘴唇,更补了一句:“世子妃也交代过。”
“罢了,你们起来吧。”
至此,君康逸终究不再多言,长叹一声又踱回了院中。
堵门的大丫鬟们起身退守回檐下,对视着眼中不乏欣羡之意。
翼王世子君康逸与世子妃萧茹伉俪情深,是当世美谈。萧茹之父萧楷,原只是个五品员外郎。萧家与翼王府门不当、户不对,但君康逸自年少时偶遇萧茹后,便全情投入,一往情深。更有宫中流言,说君康逸奋发图强为红颜,这才在前年用金榜题名换到了赐婚圣旨。
流言真假不可得知,但翼王世子与萧氏女儿坚持了五年才修成正果,却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迎娶世子妃的婚宴上,君康逸更是当众立誓,“此生不纳妾,与卿相守,白首不离”。一时间,翼王世子情痴之名举世皆知,传为一时佳话。
逸园的丫鬟们没有看到君康逸立誓的场景,但萧茹嫁入翼王府后,夫妻俩恩爱的情形,却是常见的。粗通人事的大丫鬟们,虽然不至于妄图攀上王府这样的高门,但见过世子的深情,找个有情人的梦想,总是不缺的。
君康逸自是不知丫鬟们的艳羡,他听着爱妻在楼内为自己受苦,只觉三魂七魄都随爱妻的阵痛吊在了半空,恨不能以身相代。
“轰——”
男子的踱步,女子的哭叫,丫鬟的忙碌中,又有半个时辰过去了。君康逸实在无法忍受在萧茹的痛苦中空等,准备不管不顾强行闯进产房的关头,天际突然一个惊雷,其音响彻寰宇,惊得众人一滞。
接着便听到楼内一声嘹亮尖锐的婴儿啼哭声,逸园内的主仆们悬了一夜的心,终是可以放下了。
君康逸头脑之中空空白白,只剩下“我当爹了”四个字在脑海中回旋。好容易缓过神来的翼王世子,完全没了人人称颂的温煦风度,提起袍裾急急向楼门奔去。
几个负责看门的大丫鬟见了,又在阶前拦住了君康逸。
“劳世子爷稍等,产房还得收拾收拾。”
君康逸也知孩子生下来没有噩耗传来,萧茹的鬼门关便算是闯过了。只是眼看一盆盆白水端进去,一盆盆红水端进来,他总有些不放心,问了萧茹平安,才耐下性子又等了一等。
“都在外面候着,谁都不许进来惊扰。”待产房收拾完毕,君康逸一声吩咐,将大小丫鬟都打发在了主楼之外,人已火急火燎的跨过了房门。
世子妃有喜后,世子爷曾请过卦,翼王府上下都知道世子妃这胎不宜惊扰,是以都对君康逸的吩咐见怪不怪。
君康逸熟门熟路,很快来到一座端雅的雕漆床前。
“茹儿——,茹儿——”。
伴随着君康逸的轻声呼唤,榻上假寐的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是一个有着清雅面容的女子,她没有绝世面容,不是会让人惊为天人的美丽佳人,但只需一眼你便能感受到她的如水温柔,让人暗赞“女人如水,此言不虚”。应该是一夜妊娠的阵痛太过耗费精力,女子面色苍白,看上去有些憔悴,尤其那微有红肿的含水双眸,让人见之生怜。
“夫君,你见到孩儿了吗?”萧茹的声音明显透着虚弱。
君康逸见萧茹转醒,担惊受怕一整天,总算放下心来。他为萧茹轻拢被角,眉眼间都带着笑意,柔声说道:“我担心你,我们的孩儿定是好的,我现在就看。”
杨氏抱着襁褓侍立在一旁,听到这话,立刻迎了上来。她怀中的新生儿已经裹入了襁褓,没听到动静,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很是安静。
君康逸迟疑伸手,似乎是怕惊扰了襁褓中的小人儿。与所爱之人孕育得到后代、初为人父的感动填满胸腔,让他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躺在床榻上的萧茹,看着康逸如获珍宝、小心翼翼的样子,无声淡笑。“世子爷,您放心看,小小姐碰不碎的。”萧茹的贴身侍女珠芸守在一侧,见了这一幕,忍不住一乐,走上前来从杨氏手中接过婴孩,抱到君康逸眼底下,有些揶揄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