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卷一第七章(2 / 2)
“今天可以逃出十一个人。”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就是因为庚二喊出了这句话才造成矿奴们暴动,他们也才能趁乱逃掉。
但为什么矿奴们毫不置疑庚二的喊话呢?他不是没有看过那些人都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庚二。既然用那样鄙视加厌恶的眼光看他,又为什么相信他?
庚二是否有什么特殊能力,比如说……预言?
如果换作以前有人对他说谁谁谁有预知的能力,他一定会当故事听。可自从知道有明诀子这样真能兴风布雨的妖道存在后,他的认知领域自然就开阔了一些。
他也曾试着想从庚二口中套出一些话来,可惜庚二嘴巴紧得很,不说就是不说,无论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开口。几天下来,传山想要探究的心思也就淡了。
毕竟比起别人的事,他还有更重要、更迫在眉睫的事要考虑。那就是……他要怎么活下去?
且不说他一身伤势,又有骷髅果的可怕后果在后面等着他。就是现在他能不能熬得过断粮期都是个问题。
对于他这样只会拖后腿的伤患,己十四和庚二会怎么对待?
不过他们既然救了他,大概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抛弃他。除非他们粮食告罄。到时……
“砰!”
木门被撞开,庚二匆匆跑了进来,像是后面有谁在追他。
己十四也随后进屋,并立刻关上屋门。
己十四刚把手中东西放到地上,庚二就跑了过去。
庚二不敢得罪己十四,可又怎么看那堆东西怎么不舒服。扭捏了半天,喏喏道了一句:
“你、你鞋子脏了,那边有垫子可以蹭干净。”
“东西你放吧。”经过这几天,己十四也对庚二的怪癖有所了解,便把收拾战利品的活计交给了他。
庚二不但没有因为多干活而生气,反而在得到许可后立刻忙活起来。一时整个洞穴里就见他抱着一堆东西跑来跑去,纠正来纠正去,看得人眼睛都疼。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传山恢复了一些力气,问走过来的己十四道。
“他一直都这样?”己十四也同时开了口。
传山苦笑一声。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己十四没有说完,而是在传山面前盘膝坐下,回答他的问题:
“已经有乱的征兆。矿洞最外面的洞穴出口仍旧没有打开。狱卒死得差不多,没死的也都躲了起来。夺粮的人也多了。”
“兄台有什么计划?”传山沙哑地道。
己十四默默看着他,突然道:“你可知如果没有对效的药物,你活不了多长时间?”
传山咧开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曾经有个伙伴……”
“己十四,今天轮到你烧饭。”庚二在那头叫了一声。
己十四咽回到了舌尖的话语,单手一撑从地上跃起,拍拍传山的肩膀道:
“努力活下去!”
传山心中一热,狠狠点了一下头。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见矿洞仍旧没有打开,眼见粮食越来越少的矿奴们开始慌了。
其实从第一天起,骚乱就在不断发生,但因为是小面积的,行动的又是一些“老手”,被惊动的人也就不多。
可三天过后,不止那些年头长的、厉害的,眼看存粮就要断绝的庚组、辛组的人也开始各展手段,很快一批弱小的矿奴就出现了因为保护口粮被杀的现象。
己十四和庚二显然属于猎食一方,每次出门绝对不会空手而归,回来总会带回一些东西。要么是煤、要么是水、要么就是吃的,有时庚二还会抱回一些衣物杂货之类。
每次他们出去,都会把大门锁死。庚二非常严肃地告诉传山,不管谁来敲门都不要开。哪怕大门被砸开,有人闯进来也不要管。
传山先不知道庚二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就眼看别人把东西全部抢走么?
直到八天后……
矿洞被封第十一天。
门外有骚乱声。虽然这几天这种声音也时有发生,但维持的时间都不长。
可今天似乎不同往常。砸门的声音由远至近,似乎有谁在挨家挨户的敲门。
“救命!救救我们!求求您了,开门啊!求求您了……”
属于还在变声期前的男孩的求救声也越来越清晰,
终于敲门声在他门前响起。
半靠在床上一边撕扯身上要掉不掉的腐烂皮肉,一边冷静地擦拭黑血的传山迅速抓起放在床头的锄头,抬起头看向大门处。
比起开门救人,他先想到的是对方会不会在诈他开门。
“乓乓乓!”
“开门啊!他们就要追来了!求求您了,开门吧,救救我们,求您发发慈悲吧……”
敲门和求救的声音越来越急。男孩到最后已经带了哭腔。这是这条台阶上最后一道门,如果这扇门不开,他们就得回头,可一回头他们就会和追捕他们的人迎面碰上。到时候不但他身上的东西保不住,就连他们自己都有可能成为食物。
传山没有下床,只是静静地听外面传来的声音。
想要救人,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自保的能力。不管对方是真求救还是假求救,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能力之外的事情。
“亚少爷,他们追来了!”一道苍老而急促的声音响起,接着就伴随着一阵猛烈的气喘。
“谢伯,谢伯!呜呜!”
“亚、亚……少爷……你快……跑……”
“在那儿!他们在那儿!”
发现猎物的兴奋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往这边快速接近。
“谢伯!呜呜!谁来救救我们……谁来救救我们啊!”不知叫谢伯的人发生了什么事,男孩爆发出一声悲怆的哭喊。
“谁也不会救你们!谁敢开门试试看!这是丁老大在办事,谁都不准出来!”嚣张的声音由远至近。
大门被拉开。
传山单手撑着木门,一手紧握锄头藏在身后,对外面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老少二人道:
“进来。快!”
少年一愣之下,转头看了一眼就要冲过来的追捕者,立刻架起半昏迷的老人爆发出连他自己都为之吃惊的力量和速度,迅速冲进了敞开的大门。
“喂!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开……”
追赶的人没想到真有人敢打开门救人,就差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老少二人从他们指尖处溜走。
“砰!”
大门差点砸上追捕者的鼻尖。气得那人提脚就踹。
少年架着老人冲进屋内,还没有确定完全安全呢,就泄了全身力气,瘫坐在堂屋中央的地面上。
“呼哧呼哧。”少年拼命喘着气,还没有从惊魂状态中恢复过来。
“乓乓乓!”
连番踹门、砸门、怒骂的声音让少年浑身一抖,如惊弓之鸟般戒备地看向大门。
“开门!让你们开门听见没有!连丁老大的命令都敢不听,不想活了是不是?开门!再不开,等老子把门卸了,一个都别想活!”
先是踹、砸,最后连撞、撬都使上了。
本来已做好拼搏准备的传山有点呆,没想到那扇看起来普通的木门竟比他想象中的要结实得多。
看木门还能坚持一会儿,传山看向坐在地上的老少二人组。
嗯,还挺面熟的。
“辛二八零、二八一?”
“是,是我们。”少年赶紧回答。
救,还是不救?门,开还是不开?说真的,他一开始就准备袖手旁观。
可最后他还是开了门。
让他产生开门之心的并不是他的良知,而是男孩喊的那声“谁来救救我们”。
谁来救救我!--这句话他虽然没有喊出口,可他心里一直在呼救着。
在他被奸人送进敌营时,在他受敌人刑虐时,如果有谁能救他一救……
而偏偏在他最近绝望的时候,庚二那家伙……
传山甩甩头,不承认自己被那洁癖又叽歪的男人感动到。
“谢谢恩公相救,可是这扇门大概抵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要冲进来了。恩公……”
少年直到此时才发现救他们的恩公他认识。这不就是那天在广场当众受刑的高大男子吗?
他竟然还活着?!
“那边有根木棒,把它拿起来。”传山没有多说,示意少年放下老人,拿起武器。
庚二和己十四早上就出去了,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回来。只要他们能支持到那两人回来,打跑门外那几个家伙应该还不成问题。至于那两人会怎么看他,和事后丁老大会不会报复,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少年为了自身活命,立刻依吩咐办事。
两人手持武器,中间躺着一个昏迷的老人,一起面向那扇看起来不咋样,但经事实验证却异常结实的木门。
不过再结实的大门也经不住人接二连三地恶劣破坏。
一刻钟后,木门轰然倒地。
五六个凶神恶煞般的矿奴一窝蜂地涌进洞穴。
“人呢?”领头的中年矿奴怒声问。
这么小的洞穴一眼就能扫尽。架子、很小的石桌、炉子、以及一张黑乌乌的床铺,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我明明看见他们进来了……”
不止他,其他人皆亲眼看见。问题是,现在人在哪里?
“搜!说不定有暗洞。”中年矿奴也是个有见地的人,当即命其他人展开搜索。
众人得令,掀石桌的掀石桌、砸墙的砸墙、还有把床铺全部挪开的人。
已经做好拼命准备的传山哑然。
他躲在大水缸后,看木门倒下、那些人冲进来,立刻提起锄头,准备趁其不备砸翻一个两个,却发现那些人像没有看到就躺在堂屋正中的老人一般,就在那张大石桌前转悠。
然后奇异的景象开始了,那些人骂骂咧咧就在石桌到门的那段距离,又砸又翻。
可那些人就像是集体吃了什么奇怪的药一样,没有碰到一样实体,就是在虚空做动作。也就是说明明不存在的桌子,他们当存在一样,用力做了个掀翻的动作。还有人对着空气砸墙,挪动着不存在的床铺。
传山放下锄头,慢慢地从水缸后走出,盯着那些人,还对他们挥了挥手。
对方视而不见。
传山就站在石桌后,也不向前迈出。他看那些人怎么折腾都没有越过石桌一步,便以石桌为界限,就像看戏一般看那些人一个个卖力苦干。
“娘的!难不成他们变成老鼠钻出去了不成?”
找了半天没找到半根毛的矿奴们气得破口大骂。
“连点吃的都没有。”也有想趁机捞点什么的人嘀咕。
“我记得这里好像是……庚二的住处。”有人想起来了。
“庚二?那个被女人嫌弃的没用男人?”
“就是他。”
“该死的庚二,如果不是他,也不会闹到封洞的地步!弄得老子为了一口粮就得杀人。奶奶的,别给老子逮到他,否则揍死他小子!”
“就是!哎,你们说当时庚二喊的那一嗓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那么一喊,大家都乱了?”
“好了好了,一个个别在那儿废话连天。辛三三,你确定这里就是庚二的住处?”
“是。我原来就住在这附近,记得很清楚,那庚二就住在这儿。”
领头的中年矿奴脸色阴沉地思考了一会儿,挥挥手:“我们走!先回去禀报情况。”
“可是人还没找到……”
“这里肯定有出去的暗门,现在人肯定不知溜到哪儿去了。与其在这里耗费时间,不如及早把情况上报。”
听中年矿奴这么一说,众人也只好带着不甘与怒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