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鼋珠(六)(2 / 2)
张士乾问他,“变成了什么模样?”那男孩抓了抓头,“我也说不上来,就像个傻子似的,我同他说话他也不应,他婆娘孩子喊他他倒是会应,但也就是应一声。”
三人出了门,那男孩在前面带着路,来到近海处的村落,停在其中一家前。
小院的栅栏没关,院里晒着一些鱼干,迎面传来一些鱼腥味,一个男人正蹲在地上,给鱼干翻着面。
男孩走进去在背后喊他,“江浒。”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张士乾走到他旁边看他,就见他手下动作不停,一下一下给鱼干翻面,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其实一直都重复在翻着面前的几条鱼干。
房门被人推开,出来的妇人突然看见几个陌生男人,往后缩了缩。
男孩对那妇人道,“江浒家的,这是彭二爷和小张爷,你快和他们说说你男人这是怎么了。”
那妇人听见彭二爷的时候有了点反应,她看了眼蹲在院子里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没直视几人,只是一直看着江浒的背影,“几天前,我男人同我说要出一趟海,可能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前两天都在下雨,我记得很清楚,就在前天夜里,雨下得很大,我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就看见他站在门外,浑身都湿透了。”
“我问他话他也不回,我只当他太累了,就先伺候他睡下了,第二天起来才发现不对劲。”
那妇人一直看着江浒,显然也发现他正重复翻着同样的几条鱼干,她抹了把眼睛,指了指他,“痴了一样,喊他会应,喊他做什么…就做成这样。”
张士乾和彭兆英也一直在观察江浒,他整个人神情呆滞,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痴痴傻傻的。
彭兆英道,“这像是得了失魂症。”他看了眼张士乾,后者迟疑了下,“试一试也无妨。”
彭兆英招手喊那男孩,给了他一些碎钱,“多子,你给我去跑个腿,去找家香烛店,买些黄符纸,再去药铺称几两朱砂,快去快回。”
男孩应声而去,张士乾和彭兆英在院中等了会,屋门后探出一个小男孩来,喊那妇人,“阿娘,我还不能出来吗?”
那妇人想起自家男人出事前有天晚上同她说的那些话,偷偷看了眼彭兆英,让那男孩从屋里出来,对两人道,“这是我们的儿子,叫江凫,今年刚九岁。”
彭兆英道,“正好,等会我画个招魂符,烧化的时候你们记得大声喊他回家,把他离散的神魂唤回来。”
那妇人有些紧张道,“我要怎么喊?”
彭兆英道,“你平时怎么喊他就怎么喊,喊他回来。”
过了一阵多子买了符纸朱砂回来,彭兆英用手指沾了点水,磨开朱砂画了张招魂符,点火烧化。
那妇人一开始眼泛着泪花,喊到后面已是涕泗横流,江凫也跟着他娘,大声喊着爹,符纸化成灰烬,江浒还是原来那副模样,除了在那妇人和江凫喊他时应了声,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反应。
彭兆英蹙眉道,“不该啊。”
张士乾的视线落在江浒身上,“不是失魂症。”
他本来只是怀疑,眼下招魂符完全没用,倒是大概能确定了。
彭兆英问他,“那是什么?”
张士乾道,“几年前,我在北海附近见到过一次蜃景幻象,其中街市人物,几可乱真。”
顿了顿,他叹气道,“是我疏忽了,他那日太笃定,我以为他曾经见过蜃蛤和蜃景幻象。”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第一次遇上,很难区分幻象和真实。”
“如今模样,怕是在蜃景幻象中,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意识全无,肉身却还活着,你看他只对他妻儿的呼喊有反应,他所做的事情,都只是身体的记忆。”
彭兆英问,“那要怎么解?”
张士乾摇头,“我也不能确定,眼下唯有回到那蜃景幻象中一试,如果幻象中他没有死,也许现实中他还能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