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归国(1 / 2)
马车缓缓驶入宋国边境。
四平八稳的速度刚好能让人欣赏沿途的风光,十年光明,足以让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都变得陌生。
马车内,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扒在了窗柩上,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往外张望——
“娘亲,这就是我们的家吗?”
“对,这是宋国,我们的家。”夏倚照伸手将小团子抱了下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点了点他的鼻尖,“先前如何跟你说的?到了宋国,你该叫我什么?”
“母后。”
“我们要见的人是谁?”
“是父皇。”
男孩乖巧地回答,在她面前正襟危坐起来,一板一眼地回答。
不过九岁的孩子,脸上的婴儿肥还未曾退去,就已经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听话懂事,体恤大人。
夏倚照面露欣慰,在他肉肉的脸上亲了亲,“真乖。”
她抱着小团子,看着窗外不断往后退的景色,心中已经泛起一丝紧张和欣喜。
十年,她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她曾是大宋的将军,而后嫁给宋寒时成为大宋的皇后,本应当与他共同守卫国土,大婚后不久却是去萧国作了人质。
一去就是十年。
马车滚滚,很快便到了城门楼下,远远瞧见气势恢宏的城墙,巍峨耸立,连成一片,旗子猎猎飘扬,发出铮铮响音,连风都是激动昂扬的。
这道城墙之后,便是她真正的故土了。
马车缓缓驶近,已至城门口。
十年前从这里离开时,夏倚照不曾想过,再回来后已经是十年后,她不禁想,若是当时知道会分别这么久,当时宋寒时还会愿意放她走吗?
大概是不会的。
想到他,夏倚照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心中猝不及防软了一片。
他那般性子,看着沉稳端方,其实最是执着恣意,从小便是金樽玉贵的太子殿下,直至登基前都是万人敬仰,容貌、才情、地位样样都不缺,称帝后更是天子之姿,万民臣服。
可他始终将她看得最重。
当时他们才新婚燕尔,正是情浓,宋寒时一向淡泊情凉,许是从小众星拱月天性如此,任何人事物在他心中都是流水奔逝,留不下太深的痕迹,只除去天潢贵胄的出身、以及夏倚照,是他人生中的特例。
他的出身与命运无处选择,唯有夏倚照是他能够选择的坚定。
她是他的眼中宝、掌上娇,他自然无论如何都不舍得也不愿意放她走。
当时宋国四面受敌,正是需要外援的时候,夏倚照如何不清楚自己需要作出的牺牲?只是宋寒时宁愿以百座城池相抵,也不愿她受此磨难。
最后是她自行请命,逼着宋寒时点了头,他们才与萧国达成协议,最后渡过难关。
而夏倚照也去了萧国为质,一去就是十年。
如今她终于回来,他们的十年,也有了结果。
夏倚照望着车窗外越发熟悉的景象,表情也越发柔和,心中自发生出许多温柔与缱绻。
她还记得临行前那年轻的帝王即便百般忍耐,最后也还是抱住了她,伏在她肩头哑声道:“朕不当这个皇帝,你别走。”
若她不是他的皇后,便不需要牺牲至此。
他不舍得她受苦。
即便宋国当时四面受敌,仍为巍然大国,哪怕他就这么卸下担子,也有的是人愿意填补这个皇位,只是——
“只是皇上若真的为了臣妾卸下重担,那便是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弃宋国百姓于不顾,皇上明明知晓当朝不会有人比您更适合坐这个位置,也不会有人比您更有这个能力。”
而她身为大宋的皇后,才更需要在此时此刻站出来,因为只有她能给萧国想要的。
于是夏倚照只是轻轻拍了拍他宽阔的背,说出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的道理,“此去萧国,不知何年再见,皇上定要勤政勉励,护这一方水土,安大宋之百姓。”
男人抬起眼眸,纯黑的墨眸中竟是染上丝丝猩红,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脆弱的眼睑,“无论何时,朕身边的位置都给你留着。”
“也只给你留着。”
她是他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她本是英姿飒爽战功赫赫的将军,为他脱下铠甲、披上红装,她亦是他凉薄帝王业中唯一的暖光。
他心之所爱。
宋寒时承诺给她的,于情爱,唯她一人;于忠义,唯她一人。
莫说十年,生生世世如此。
夏倚照是信了的。
“娘……母后!”怀中的团子忽而躁动起来,从她怀中探出毛茸茸的脑袋,重新攀上了窗柩,看着城墙上烈烈风光,激动起来,“这便是宋国吗?这是我们的家!”
“是的。”夏倚照淡淡笑着,眉梢间也难掩喜色,“我们到家了。”方才的思绪被打断,回忆戛然而止,面前的便是她企盼了十年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