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白苔（2 / 2）

他心里知道自己的行动会失败，但是不知道会败在哪一步，就目前来看，作为恶毒炮灰的他运气简直好的出奇。

暗中和敌人私会的事情被发现，目击者居然不在第一时间揭露他；部落里能说得上话、管得了事的几位都无暇注意他的行动；就连刚才最危险的一步，有机会戳穿他的哈巴特还回来迟了。

别看缪伽和它几乎是前后脚回部落，鹰隼一日千里，缪伽干坏事的时候，哈巴特离萨曼塔远着呢。

搞得缪伽自己都开始好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翻车，他现在就像在流沙地上盖高塔，嘿！想不到还真的给他莫名其妙地盖上去了。

扮演恶毒炮灰时，缪伽是不能主动透露自己在干坏事的，坏人做坏事的时候肯定不会自己到处宣扬啊，嫌命太长是怎么的，但是他可以根据所扮演的炮灰的智谋等级和行事习惯，制造一些在原身意料之外但在逻辑情理之中的失误，留待被主角快速抓到马脚。

炮灰嘛，做事有纰漏也很常见，真这么有能耐就不是炮灰了。缪伽的谋反计划，也就只是在原身的水平上做到极致而已，如果以他自己的眼光看，漏洞其实还挺多的。

现在赫尔曼回来在即，他和他岌岌可危的计划也即将来到最高-潮的部分了。

哈巴特不知道缪伽在想的事情，它自觉完成了主人交给他的使命，卸下了担子，就开始讨要起奖赏来。

“吃肉！吃肉！”青色的鹰隼开开心心地叫嚷着。

这里要注意，哈巴特并不会说人类的语言（此处的语言特指大陆通行语），如果是北境之外的大陆人，恐怕只会以为这只是鸟类无意义的啼鸣声。

哈巴特所使用的，是萨曼塔的语言，并且是古语，也就是没有和大陆语融合过的、萨曼塔人最初的语言。

前面就说过了，萨曼塔语与狼语、兔语之类的兽语没有区别……那并不是一种类比的修辞，而是在陈述事实。

着重以长短、停顿、转折来表达语意的古萨曼塔语，只要有完善的发声器官，即便是兽类也能够在学习后使用。哈巴特是具有高等智慧的魔兽，又从小被赫尔曼带在身边教养，它是充分掌握了萨曼塔人的语言的。不过，与大陆通行语结合过后的、发音趋向复杂的新语，它就无可奈何了，硬件条件不支持。

实际上，缪伽还知道，在赫尔曼统一了北境之后，在这片土地上向他臣服的一切生灵，都非常有眼色地去学习掌握了自家头儿的语言。

到后来萨曼塔人可以和北境中的所有魔兽进行无障碍交流，这使这支魔兽军团在战争中如臂使指、无往不胜。

当然了，在不知来龙去脉的大陆人眼中，这又是一条“萨曼塔人是妖魔化身！”的如山铁证。

哈巴特啾啾地叫着，很亲昵地用整个身子去蹭缪伽的头发。

缪伽把它撒娇的小脑袋推开，神色冷淡地说：“自己去库房。”

他开口时也换用了古语，清朗的嗓音像是在低声吟唱一般，荒野的语言里自然而然有一股玄妙的韵味。

哈巴特只装傻作没听懂，依旧啾啾作声，它聪明着呢，自己去讨，守库门的利卡托被主人吩咐过，只肯给一根干肉脯，二殿下不通底细，每回一拿就要一整袋，利卡托不敢不给的。

一人一鹰僵持了一会，缪伽还是松口答应，往库房的方向去了，哈巴特喜出望外地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嘹叫。

在过去，对于哈巴特的讨好，原身虽然面上不显，其实心里是受用的，因为这让他有种胜过了大哥的隐秘快感……当然在后来他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哈巴特效忠的对象从始至终只有赫尔曼而已。

一路走到储藏粮食的仓库前，缪伽对守门人说道：“去拿一袋鹿肉脯给我。”

他说话时下颌微抬，自带一种不容反驳的贵气。

利卡托也确实没有同二殿下置喙的勇气，他在心里对哈巴特狠狠翻了一个白眼，这只就知道仗势欺人的馋嘴鸟！也就这么一点撒娇卖痴来博取二殿下心软的本事了！

取钥匙打开库门以后，利卡托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储放肉脯的货架边。

这时，他的鼻子忽然闻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沉木香味。

这气息，每个久在部落中的族人都十分熟悉，就是科瓦希王上的殿中常年燃着的木料所有的特殊气味。

奇怪……兰塔莱宁今日没有来过呀？王上就更不用说了……

疑惑中，利卡托手里拿着装有肉脯的布袋转身，正看见站在附近木架边的缪伽。

原本停在门外的二殿下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以一种纯粹是好奇的散漫目光随意打量着周边架子上的东西，好像只是等待中不耐烦了，进来逛逛而已。

肩上的哈巴特轻咬着二殿下垂落在胸前的发辫，不知道怎么做到的，让辫子在自己脖子上松松绕了一圈，给自己现场做了一条神气活现的雪色小围巾。

那模样实在是憨态可掬，给平素冷清傲慢的二殿下都带来了一点柔和的人气，这种反差萌，即便是方才还对这只滑头鸟心怀怨气的利卡托，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心里一松，会心微笑起来。

刚刚升腾起的怀疑情绪，也很快被利卡托抛诸脑后了。

大约是闻错了吧，守门人心里想着，二殿下上午好像在王上的宫中待过，自己嗅到的气味，应当是刚才才被二殿下带进来的。

……对，应该就是这样的，是他混淆了出现的错觉。

他这样想着，把手中的布袋递了出去：“二殿下，您要的鹿肉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