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2 / 2)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郁玲能跟着节拍一个字一个字的唱出来。她不是文艺青年,长久的不关注娱乐圈动向。勿论歌者还是歌曲,对她来言,还停留在三张那里——张学友张惠妹张信哲。
这首不太脍炙人口的歌她也会唱,会唱的时间也不长。马晓兰还没怀孕时拉她去龙岗大运中心,参加迷笛音乐节。她问马晓兰,你是摇滚迷吗?马晓兰说不是,去看看,我最近有发现,一些比较爱摇滚爱音乐,是比较爱但没有到发烧那地步的男人,其实硬件设施都挺不错。你撞一个去?
郁玲去了,坐台下,各种重金属打击乐和人潮的嗨声四面八方袭来。她后悔答应马晓兰,她想逃跑。然后逃跑计划出来,唱了这首夜空中的最亮的星,满场歌迷都跟着唱。这是她第一次听这首歌。上千人群中无法参与这份感动,只能倾听。歌词听不清晰,她打开手机上网查歌,边听边看,一直听到那句“曾与我同行的身影”,差点掩面而泣。
若说这十年,断了钟乐的音讯,她有过成千上万次的怅然,唯独那一次是后悔。
弹奏进入副歌部分,清吧里都静了,钟乐的目光越过他面前的朋克男一行人,朝郁玲看过来。一如这首曲子,他的眼神安静温暖。郁玲强迫自己露出点笑容,做出点呼应。他久久的望着她,她就得久久的仰着头。从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装得艰难。
一曲弹完,清吧里稀稀落落的掌声,郁玲已低了头,眼里星光点点。钟乐把吉他还给朋克男,旁边一个女生朝他笑:“帅哥,留个电话。”他只笑笑,退回自己桌边。那女生见这一桌有女性,也就转了身。郁玲抬起头,钟乐见她镜片后的眼色,一怔:“你怎么呢?”
郁玲擦掉睫毛上的那点泪珠,端起茶杯:“感动了,弹得很好,比高中那会好。那会你老唱张惠妹的《听海》,音压得好低,还要皱眉。”
“好像是经常唱这个。其实听海的歌词挺悲伤的。你说我那时懂什么非要唱这首歌,大概觉得自己比别人感情细胞丰富些。”他又说,“当年你还把奖学金借我买吉他了。”他摸头,“后来我没当成音乐生,其实还有点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那是郁玲高中三年唯一一次获得奖学金,高一时文理不分科,她的排名好看些,得了学校二等奖五百块。当年的五百块对一个毫无生存技能的高中生来说,也算一笔大钱。领到钱,一群人在教室起哄要她请客,她说好。钟乐站门外等她,她过去,他低声说:“可不可以把钱借给我,我想买把电吉他。”
这个郁玲知道,他早三个月就想买了,都想疯了,但他父母不准。
钟乐父母对儿子一向大方,几百块的牛仔裤,上千块的山地车,都是配备齐全。唯独这个,不准买不准学,大概也是怕他半吊子的性格,吉他没学到,学习也废了。
郁玲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中午和他去了一家吉他行。早十二三年,吉他也不便宜,预算有限,最后只选了一把四百五十元的电吉他,她还要留五十元请客。吃饭是不够了,她去超市买一堆零食,下午带过去,上课前就分了,大家都说她好小气,她也认了。
钟乐所知道的买吉他一事,到这里就完了,后面的自然是他不知道的。领奖学金那天下午郁玲回家,姜美凤喜气洋洋的来问。她月工资才八百块,今日下班就有人来讲,你女儿好了不起,全校课间操上去领奖学金。没想郁玲只嗯了声,丝毫没有把奖学金上交的意思。
她说她要请客。姜美凤说,小孩子要请什么客,钱应该给家长。郁玲不高兴,她就说留五十块就行了。再不依,她说一百块够多的了,四百块交上来。
郁玲还是不交:“这是我自己赚的奖学金,除了请客,我还想买书,还有买双鞋子买件裙子,还要买……。”
听这口气,是一分钱都不想交。姜美凤气炸了,哄劝的耐心用完,伸手就给她一巴掌,还大骂:“别人都说你乖巧,你哪里有乖巧的样子。有这样做子女的吗?爸爸妈妈辛苦上班才挣这么几个钱,也不知道要体贴家里一点。”
郁玲完全傻了,姜美凤爱发飙爱骂人是常事,但动手打倒是不多。她捂着右边脸,发烧一样的烫。郁治平被这争吵声引来,也要郁玲把钱交出来:“小女孩子拿这么多钱,要做什么用,当心学坏。”
她一声不吭的回了自己房间。她不对骂不代表她不反抗。你们挣钱很辛苦?我挣这五百块就好轻松吗?长河四中高手如林,我每晚念书念到十一二点,你们看不见么?
三个月,这钱花得也差不多了。姜美凤要钱无望,母女俩开始冷战。
姜美凤也做得出来,郁玲那时该换文胸,她也不给买,她心想丫头手里不拽着钱吗?
郁玲仍穿初中时的小背心,换洗的次数太多,背心上全是洞,春秋还好,夏天里只穿一个薄薄的短袖衫,衣衫贴在皮肤上,那几个越来越大的洞,怎样都遮不住。上课也好,走路也好,郁玲总觉得钟乐,其他人,所有人都在看她背后的洞,看得她无地自容,想找个洞钻进去。
那时她有多恨姜美凤,比打那一巴掌还恨,关着房门不许人进来,坐书桌边,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就想着快点高考,快点赚钱,快点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现在回想倒不恨了,还会想姜美凤或许也在恨她。
她问钟乐:“那吉他早就报废了吧。”
“报废倒没有,就是后来要换琴弦、旋钮,连品丝也换了。弹起来,音质没那么好了。”
也是啊,十几年的东西。钟乐说它还在。还没扔?
“为什么要扔?我大学把它带去了学校,后来毕业了找工作换工作,一直都带着。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看着它就想,等我挣钱了,第一个月工资,一定要买一件特别好的礼物给你。”他叹气,“时间太长也给想忘了,吉他现在在成都。”
郁玲把茶杯最后一口茶喝掉。“你什么时候回深圳?”
“要后天,你呢。”
“事情处理完,明天就走了,我留了五万块给我妈。医药费不是笔小数。”郁玲说,“还有,等郁明头不晕了,他也去深圳。”
这是一家的担子她都要挑了。他们走出热带雨林,这场雨下得酣畅,空气里透着清爽。黑黝黝的榕树上,蝉鸣声清脆。仰望夜空,偶见疏朗的星。
钟乐这才说:“玲子,有什么事情要帮忙,一定要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