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1 / 2）

强风依旧在这座城市之中吹拂着。

过去的繁荣如同一句劣质的玩笑。

黄金之海一夜决堤，天空之塔分崩离析。

像是对目睹了这场灾难的人以最大的嘲讽。

最初的爆炸以帝国枢密院为中心，所波及的范围不过只有区区数百公尺。

然则，被那高悬于空的魔物注视着，烈风与火焰在顷刻间蔓延开来，最终烧毁了塔克道尔接近七分之一的街区。

浮华炫丽的市景被抹上了一层象征着废墟的灰黑，失去了住所的人们只得在洒满灰烬的街道上支起帐篷，靠救济与补给度日。

自然，作为毁灭的起点，帝国枢密院同魔法评议会的白金针塔被夷为平地，伫立在附近的弗兰格顿之眼在风暴中消解，只留下仿佛耻辱柱般的塔基。

建筑可以重建，伤痛可以抚平，荣光可以再塑。

就像在五年前，坠落在克洛维亚斯王国的「终末之降星」，在一瞬间的停滞后，人类将会继续前行。

但是，被损毁的「价值」不会复原，逝去的生命无法回归。

在此之前，作为弗兰格顿的基柱，指引着人类「未来」方向的，说是只有一人也不为过。

达莉娅·德·劳伦斯——

将自己所塑造的一切挥之殆尽的，人类最大的「背叛者」。

“真惨。”

在一座被烈火烧得半漆黑的公馆内，身着正装的艾萨·亚斯特正站在走廊上，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

街道上有政府的人员在派发面包和牛奶，然而与只有寥寥数人的工作人员相比，庞大而拥挤的人群显然没想着要好好排队。

这个时候，理论上是要有军队与巡查部门来维护治安，但是实际上，现在可调用的军队都驻扎在城外，没有多余的人手安抚内部的骚乱。

根本原因，是那一天在密提尔巨蛋上空出现的神秘吸血鬼。

经过目击者确认，那是隶属于大陆上最神秘的恐怖组织「冥界领域」的成员之一。

「编外真祖」——因特蒂·阿鲁卡多。

没有谁能担保冥界领域不会趁此渗透进塔克道尔进行二次破坏，而吸血鬼的力量又远非人类可比。

再加之帝国枢密院被毁，帝国政府部门的高级官员多数遇难，政府机能的运转基本上已陷入瘫痪，在短时间内能够做出这样的决断，已经是总理大臣奥托·雷昂帕德的极限了。

达莉娅的叛变，对帝国的损害比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剩余的决策人员们正在这租用的公馆内部，也就是艾萨背后那间狭小的会议室内开展着没完没了的临时会议。

以艾萨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加入决策圈，但他作为军方研究部的代表人物之一，在达莉娅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的现在，自然要接下继续开发魔导科技的首要重任。

在得到了瑟拉弗的手稿之后，他的「魔导极限理论」的研究得到了突飞猛进的进展，艾萨之所以在走廊上等待的原因，也是要在不久后进去为里面的大人物们作形式上的汇报。

这在之前几乎是不可能想象的场面，帝国魔导科技的研究领域几乎是达莉娅的“一言堂”，其他人根本没有资格与其平起平坐。

但是，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达莉娅·德·劳伦斯……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景象么？”

艾萨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埃米尔银币，抛向空中后又接住，发出叮当的脆响。

在他眼里看来，达莉娅的行为简直怪异到不可理喻。

既然已经和冥界领域的人勾结，在塔克道尔进行如此声势浩大的破坏与宣言——根据他的情报，达莉娅甚至对其余两国也有所出手，被看作是大魔导师伊恩斯·赫罗斯菲尔助力的莱布拉·伊奎特被重伤，克洛维亚斯最瞩目的天才蕾布莉安·克洛法斯特和三日月的护国巫女宇白碧同时下落不明——达莉娅的举动意味着她一举向全人类竖起敌对的旗帜，完全抛弃了自己在人类社会中的立场。

然而，既然都做到了这个地步，想要与人类为敌的话，为何不「更加彻底」一点？

如果换作是艾萨，他绝不会单单袭击帝国枢密院和魔法评议会，坐落于塔克道尔一角的「工业区」，其中众多的魔导工坊以及圣都灵魔导学院才是应该重点关照的对象。

会耍小伎俩和卖弄聪明的政客一抓一大把，但真正的人才却十分罕见，几乎能被称得上优秀的魔操士都集中在这两个地方。虽然达莉娅摧毁了魔法评议会的白金针塔，但其中真正意义上的损失，却也只有十几余人罢了。

魔法使是一切的起点，炼金术、魔导科技，所有基于「魔法」的发明再造，如果离开了优秀魔法使的支持，那么所有的进步只能化为泡影之梦。

达莉娅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毕竟她曾经就站在那个顶峰。

这是典型的二难推理，艾萨猜不出达莉娅那矛盾的行动之下，所隐藏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算了，只是庸人自扰而已。”艾萨耸耸肩，放弃思考。

他无心去理解天才的想法，天才这一字眼对他而言的全部意义，唯有「超越」二字。

只有一点他能够确定，在大会临近结束时的那一天晚上，当达莉娅将瑟拉弗的设计图几乎是白送给他时所说的话——

——你，是个有才能的人呐。

只有这一句话他愿意去去相信，或者是，不得不去相信。

他眺望着那片灌了铅似的天空，雨之将至，然而能透析出灿烂彩虹的阳光却已不复存在。

艾萨盯着狼藉一片的大地，它残破不堪，却即将面临新生。达莉娅久远的虚影似乎在他的眼前浮现，依旧是一副轻蔑而嘲讽的表情。

——那么，这座舞台就暂且交给你们。

——现在，便请诸位尽情展现拙劣的表演吧。

像极了本人会说出的话语。

艾萨将闪着银光的硬币抓住，收回口袋里。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他轻轻一笑，微微颔首，“赌上我艾萨·皮耶尔·亚斯特之名。”

“那么，时间也快到了吧。”艾萨掏出怀表，确认自己登场的时间。

门内，粗暴的摇铃声、激烈的争吵声和轻微的哀叹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想必官员们绝对因为意见不同开始大吵大闹。能够爬上这个位置的无一不是如狼虎般狡猾狠辣之辈，但和平的时光多少会磨平猛兽的利爪，塔克道尔几乎有数十年没遭到过任何形式的袭击，平日的高枕无忧显然让这群政治家们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而感到措手不及。

越是到这种时候，便越是要有振奋的消息来安抚人心——艾萨自顾自地那么想着，拉了拉衣领，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后，便准备敲门进去。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的远处传来，艾萨转头一看，发现一位年轻的女军官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赶。

说起来，希卡·艾克诺斯好像也一同消失不见了——艾萨收起自己突然发散的思考，微笑着对那位看起来刚刚从士官学校毕业的女生搭话。

“怎么了？是有什么要事要回报么？”

女军官在艾萨面前刹住脚步，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发现对面是那位有名的研究部技术少校，便赶忙对他行礼。

“下午好！亚斯特技术少校！”她看起来有些慌乱，乱糟糟的头发翘起，戴在头上军帽也歪向一边，“刚才正城门外出现了紧急状况，需要立刻向总理大臣汇报！”

“紧急状况？”艾萨的好奇心被挑起，严格来说，他不是这位军官的直属上司，原本没有过问具体事项的权限，但是——

反正刚才在门外已经听到不少有意思的事了，再多一点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