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叛逆之虹其一（2 / 2）
达莉娅展开双臂，与发色同质的深棕色眼瞳迸发出陶醉的光。
“既然事实便是如此，那么这座舞台上「舞者」的人选，别无他人，定是我达莉娅·德·劳伦斯！”
“仅仅是为了这个，就要把众多的人卷入进来么，你不怕引起全人类的骚动吗？”听着达莉娅的自白，宇白碧没有半分想要理解的意思，在她看来，没有比什么比这样做要更自私的了。
“骚动？呼……你的措词有些不准确啊，三日月的巫女……”达莉娅捂住自己的半张脸，像是要克制什么一样轻声喘着气，“我想要引起的可不仅仅是骚动，我要让这段时间，这短短的数个世界时铭刻在人类的历史之上，我想要完成的，是对这座腐败、恶臭、溃烂的帝国而言——”
“仅属于我自己的「复仇」啊！”
“什——”宇白脸色变换，随后，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抬头望向天空。
原本深蓝色的天空之下，像落雨一般，渗出了浓厚、粘稠，宛如胶质的血红色迷雾。
蝠状的羽翼上刻满着如血管似的神秘脉络，苍白的皮肤与苍银色的长发即使在血雾中也亮得刺眼。
血红色的爬行类竖瞳俯视着地面上的人类，微微翘起的嘴角露出一颗惨白的尖牙。
漫天的浓雾遮蔽了阳光，让密提尔巨蛋笼罩在无边的黑暗之下，月之化身的少女静静地停留在半空之中，但从她周身所散发而出的强烈「存在感」，便已压迫着蕾布莉安等人几近无法呼吸。
“那、那是……吸血鬼！”夏尔芙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只存在与歌谣与童话中的邪恶存在，竟然毫无预兆地、直愣愣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双脚忍不住颤抖，那之后，吸血鬼少女似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朝着夏尔芙露出纯粹的微笑。
被那样等同于「怪物」的存在注意到了，在夏尔芙的内心中，死亡仿佛已经掐住了她的咽喉。
“那是……至少是「领主级」（Lord）的吸血鬼！为什么、为什么那种东西会出现在这里！”夏尔芙转向蕾布莉安，但后者的脸色也很惨淡，恐怕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动手吧，因特蒂·阿鲁卡多。”达莉娅似乎很享受众人所表露出的赤裸裸的恐惧，外围的观众席上，人们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吓破了胆，开始争先恐后地逃离这里。
“哼，被人类使唤果然很不爽，但这次就原谅你吧，对于直呼我全名这件事。”被唤作因特蒂的吸血鬼瞥了一眼待在地上的达莉娅，开始了她的「行动」。
“「Death By Blood Thorns」。”（血之荆棘，于死之身绽放）
结晶状的血红色长枪在因特蒂的掌中凝结，随后，如爆发式生长的荆棘一般，一瞬间贯穿了至少上百公尺的距离。
只不过，其所指向的目标，并不是在比赛场上的任何一人，而是密提尔巨蛋的二层，笼罩在玻璃窗后的王国选手席。
被魔法强化过的玻璃窗应声碎裂，那之后，洁白的光辉在长枪前闪烁了一瞬——
“「Sacred Guardian」！”（至圣守护）
那是由莱布拉·伊奎特在一瞬间所释放出的最高级防御魔法。
然后便如同碎纸屑一般被枪尖搅碎，猩红的长枪贯穿了莱布拉的胸膛，赤色的结晶在莱布拉身上蔓延开来，与喷涌而出的血液交缠在一起，下一刻，这位资深的斯塔缇级魔法使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莱布拉教授！”诺爱儿惊叫出声，在那只来历不明的吸血鬼出现后短短不到十秒，这座密提尔巨蛋就仿佛化作了人间地狱，她还来不及反应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拼命压下自己心中的恐惧，跑到莱布拉身边，查看她的情况。
“诺爱儿……夏洛特……快……带着……大家逃……走……”莱布拉每说出一个词，嘴角便汩汩地涌出鲜血，被不知名魔法刺中的胸腔被大块的结晶所填满，如荆棘的尖刺，正一寸一寸侵蚀着她的身体。
“但是，教授，你——！”诺爱儿擦着自己的眼角，努力不让泪水流下，同时轻声吟唱，准备使用她所学会的最高级的治愈魔法。
“……”夏洛特沉默着，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然而，光是要对准那只空中的吸血鬼，他的四肢便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艾蕾呆呆地看着，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
一瞬间，无法挽回的「灾难」便发生了，只是因为那个女人，达莉娅·德·劳伦斯的登场。
“嗯……没有一击解决掉么，即便是我，在白天想要发挥力量，要遭受的限制也还是太多了。”因特蒂喃喃道，本来在她的眼里，人类的防御魔法根本不值一提，但因为索拉对她的削弱，本来必死的魔法没能立即奏效。
“不过，看样子过一会儿也会死了，应该没差多少吧，达莉娅？”
“无妨，只要让她失去行动能力，不会来妨碍我就行了。”达莉娅淡淡地说，她与莱布拉本并无仇怨，只是她单纯地认为，作为斯塔缇级魔法使，莱布拉的在场会为她的计划增加不少变数，然而与其实力相仿的达莉娅并没有一击秒杀莱布拉的能力，才会专门请「冥界领域」的人来帮忙。
在那群非人类的眼里，人类不过是一群可随意碾死的蚂蚁罢了。
“宇白大人……”
一个人影从鬼魅中显现，那是宇白碧的贴身侍卫，星琉璃。
她自选手席的阴影处窜出，穿过骚动、恐惧着的人群，打算跳下被打碎的玻璃窗，进入比赛场。
然而，下一瞬间，血红色的旋风席卷而来，因特蒂拍打着翅膀，出现在星琉璃的面前，闪电般伸出自己苍白的右手，轻而易举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拎到半空中。
“抓住了一只小虫子~不会让你去干扰那边的。”因特蒂回头望了一眼一脸焦急的宇白碧，接着愉悦地看着脸色扭曲的星琉璃，“本来这不在我的服务范围之内，但就当做附带赠送的福利好了，要好好感谢我，达莉娅·德·劳伦斯。”
“不过，她也特地叮嘱过我，不要杀死你们这些所谓有「才能」的人，真遗憾。”因特蒂略显失望地瞥了在场所有人一眼，随后加大了右手腕的力度。
“「Blood Drain」。”（暗血之触）
修长的指甲刺进了星琉璃的脖子，黑色的气流自其皮肤下涌出，由流入因特蒂的指尖之内，不到三秒，她便缓缓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因特蒂松开手，扑腾一声，星琉璃的身体宛如一具死尸，倒在地上。
“好了，你们。”因特蒂拍了拍手，环顾四周，在夏洛特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放心，我不会杀你们，也懒得去杀，总之就逃跑吧，像丧家之犬一般，尽情地逃跑。”
她叉着腰，静静等候着眼前这群人的反应。
“你这个……”夏洛特举步上前，作为一名高尚的剑士，他无法容忍因特蒂刚才的所作所为，更何况，她自身便足以被称为纯粹的「邪恶」。
“夏洛特！”诺爱儿制止住他，挡在夏洛特的身前，“快点……把教授带走……让大家一起逃！”
“唔……”夏洛特挣扎着，俊秀的脸庞扭曲在一起，作为剑士的他无畏于在此刻与怪物搏斗然后死去，但是，诺爱儿带着哭腔的请求却让他不忍心拒绝。
最终，他收起了剑，默默地搀扶起莱布拉的身体，将她背到背上。
诺爱儿拉起艾蕾的手，踏着颤抖的步伐朝出口走去。
“大家！快点、快点逃吧！”
“但是，蕾布莉安和夏尔芙姐姐还在……”艾蕾被诺爱儿拉拽着，她想着挣脱，但不知为何，原本纤细瘦弱的诺爱儿，此时的手劲如浇筑的钢铁一般，怎么拉也拉不动。
“对不起，会长，还有，蕾布莉安……”泪止不住地自诺爱儿脸上滴下，她自责自己卑劣的行径，丢下重要的人独自逃跑，换成除她之外任意一位学生会的成员，哪怕是那个平时看起来孱弱不看的格雷，也不会选择去这样做。
但是，在无法抵抗的灾难面前，在无法战胜的造物面前，在没有希望的绝望面前，总有人要做出明智的判断，名为诺爱儿·塞卡莉丝的少女深知这一点。
“你！都做了些什么！”夏尔芙握住剑柄的手忍不住地颤抖，但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由于几近遏制不住的愤怒，如果不是因为蕾布莉安的话，恐怕她现在早就拔出剑，不顾一切地冲向达莉娅了吧。
“……艾萝拉……艾萝拉在哪里？”蕾布莉安的心情也是五味陈杂，但她好歹比夏尔芙要多了解一些状况，尤其是在那位吸血鬼还在场的时候，她不敢轻举妄动。
“啊啊，把你们两个给忘啦，蕾布莉安·克洛法斯特，夏尔芙·布兰克贝尔……”达莉娅像是才记起来一样，慢悠悠地转向蕾布莉安二人，“你说的是那个叫艾萝拉·爱丽榭的女孩么？不用担心，现在的她大概在圣都灵魔导学院的宿舍内做着甜美的梦吧。”
“你们两个的戏份已经结束了，请像其他人一样从这里逃走吧，不过，如果你们想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也不是不可以。”达莉娅简单地言毕，便不再理蕾布莉安与夏尔芙。
“好了，差不多都清场完毕了，但你可不能在此时退场哦，三日月的巫女。”
“暗月的王族垂于天空之中，被那样的赤眼监视着，我想逃也逃不了吧。”宇白碧平静地说。
“谁知道呢，而且请别误会，那位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让我来略微施展雕虫小技吧。”达莉娅从怀中取出一块透明的紫晶石板，上面铭刻着复杂的咒纹，术式的数量甚至让蕾布莉安感觉头晕目眩。
那是一本「魔导书」。
“呵呵，艾尔蒙特利·德·劳伦斯先祖大人，如果你知道你所制造出来的遗产，被用到这样的局面上，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达莉娅捏着那本魔导书，紫色的咒纹渗透出强烈的光芒。
“那么，现在就来搭建适合我们的「舞台」吧，巫女。”
霎时间，自比赛场四周的墙壁里不断喷涌而出的魔素如风暴般聚合，汇聚到密提尔巨蛋中空的圆顶之上，构筑出一道薄薄的紫色光膜。
屏障一直延伸到地面上，一瞬间，方圆百米的比赛场便已变成了完全封闭的空间。
“这是……结界？”蕾布莉安有些不敢相信，她从未听闻过有哪种魔导书可以刻录上完整的结界魔法。
“这是，所有生者皆不能穿过的绝对魔法，或许换个名字你们会更熟悉吧——”
“「绝对缺陷结界」。”达莉娅淡淡地说，仿佛只是在提起一件不能再合理的小事。
“不、不可能！彼尔德级的结界魔法，怎么可能被收录在一本薄薄的魔导书里？”
“理解不了么？王国所谓的天才？不过，这一点我也不可置否，确实这超越了现在人类的认知吧，毕竟它的制造者不是我，而是艾尔蒙特利·德·劳伦斯。”
“持续时间也只有半个世界时左右，不过，这也绰绰有余了。”达莉娅拍拍手，有些玩味地看着蕾布莉安她们。
“但是……没逃走么，有些让我意外呢。虽说我没打算和你们交手，我的目标只有三日月的巫女一人而已，只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你们不被魔法的流弹打中。”
“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打算对朋友见死不救。”蕾布莉安举起右手，对准达莉娅，脑内检索着最优最快的魔法组合，集中自己的精神感应力。
“「朋友」？呼……没想到你们竟然能发展成这样有趣的关系啊……”达莉娅略感意外，“那么你呢，布兰克贝尔家的小姑娘？”
夏尔芙没有出声，只是紧紧握住阳华灿烂的剑柄，以作回应。
“啧，愚蠢的决定。”达莉娅撇了撇嘴。
“这样子，局面就是四对一了吧，在这种情况下，你自认为的胜算又有多少呢，虹彩的魔导师？”蕾布莉安咬着嘴唇，她看不惯达莉娅那副高高在上，游刃有余的态度。
“呵呵，四对一么……用数量来衡定双方的实力，亏你还被称为天才呢，蕾布莉安·克洛法斯特，会做出如此幼稚的判断，看来艾尔蒙特学院的教学水平也在不断下降啊。”达莉娅摇摇头，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失望。
“而且……”
“谁又告诉你，现在的局势，是「四对一」呢？”达莉娅轻轻地说。
“什——”
滴答、滴答。
那是，温热的血滴落地面的声音。
冰蓝色的剑刃浸染上鲜红的血，宛如血蔷薇在雪地上盛开。
宇白低头看着，从背后将自己的腹部贯穿的长刀，手指不知道抚过多少次的触感，如此熟悉，如此温暖，又如此冰冷。
她露出无奈的笑，嘴角蠕动着，温柔地、轻声地，努力想说出那个名字。
“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