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存在于人与人之间的事物（1 / 2）
“艾蕾，你有想起些什么吗？”
蕾布莉安一边在布满灰尘的书架上翻找，一边向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艾蕾问道。
意外地没有听到回应，蕾布莉安放下手头的书，转身向艾蕾看去。
她的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手里捧着的画像——那是蕾布莉安刚才从书架上取下的，那幅画着一个端坐在椅子上的银发红瞳女孩的油画，出自塞勒姆·梅菲斯托费勒斯的手笔。
“艾蕾？”
“唉！啊……蕾布莉安，吓了我一跳。”
蕾布莉安轻轻搭上少女的肩膀，似乎打破了她某种奇妙的心境。
“抱歉，那个……你有想起来什么吗？看你盯着这幅画好久了。”
连续地使用「远程传送」之后，蕾布莉安再次来到了这座建立在虚无之上的城堡。
设置在周围的「绝对缺陷结界」在上次蕾布莉安带着艾蕾离开这里的时候似乎就解除了，不然蕾布莉安也不会想着要回到这里，当时她对自己使用的「暗黑变生」差点要了她的命，那绝对是一段不想再体验第二遍的经历。
塞勒姆的手稿被蕾布莉安拿走后，这座城堡也就没剩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结界的存在已经没有必要。虽然这里一百年也不见得会有人来一次，但出于保险起见，蕾布莉安在上次离开前，还是将「不可视屏障」重新布置了。
这次重新返回这里，只是单纯带着这里的场景或许能够让艾蕾记忆恢复的想法，不过这个可能性也不大就是了。
落灰的阁楼上依旧洒满了阿尔忒弥斯的光辉，这里的布置自上次蕾布莉安离开后没有任何变化。简陋的书桌与书架，以及在一边的墙壁上打通的狭窄密道——因为蕾布莉安不知道将其归位的方法，就只能这么让它一直敞开。
“不，什么都没想起来。对不起……蕾布莉安。”
少女低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来找不回记忆对她的打击也很大……抑或许，她只是单纯想着，自己让蕾布莉安的期望落空而失望了吧。
“再怎么说也不必向我道歉呐，看来是我的想法太单纯了吧。”
蕾布莉安摸摸艾蕾的头，以作安慰。
“这幅画中的……是我……吗？”
看来艾蕾对这幅肖像画很在意的样子，不过也难免，毕竟画上的人单论外貌，毫无疑问和眼前的艾蕾「一模一样」。不管是谁，都会联想画上的人就是自己吧——即使对此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
“怎么说呢，不清楚。你的「内在」和这个女孩是否相同，这一点还不好判断……”
“塞勒姆·梅菲斯托费勒斯……”艾蕾的手指划过画上的签名，“这个人，据蕾布莉安的话讲，是个很坏的人吧。”
“按照世俗常理的话，的确是这样。”
“这个人和艾蕾有很大的联系……是指，艾蕾和他也是同一类人么……”
“傻瓜，在想什么呢。”蕾布莉安敲了敲艾蕾的后脑勺，叹了一口气。
“先不扯「正义」与「邪恶」都是相对而论什么的大道理，至少现在在我眼里，你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罢了，要想跟那个巫妖大魔导师相提并论的话，还早了至少一百年呢。”
“疼……蕾布莉安你说归说，别弹艾蕾的脑袋啦。”
“别为这点小事就生气嘛，说不定你还真的有当邪恶魔法使的资本哦。”
用开玩笑的方法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蕾布莉安的目的主要是不让她产生消极的联想。
固然艾蕾的过去很神秘，她灵魂深处所寄存的记忆，蕾布莉安也很在意，但这不是重点。
能决定一个人的不是他所拥有的「过去」，而是他想要开拓怎样的「未来」。出于类似像「监护人」一般的义务，蕾布莉安尽可能地想将艾蕾领向更好的方向上去。
“真是……说起来，蕾布莉安是在哪里发现我的呢？”
“那里哟，”蕾布莉安指了指书架旁昏暗的密道，“但是现在那应该除了一地的玻璃渣子以外，什么都没有了吧。”
“唔……别说那么扫兴的话嘛。”
“我们也差不多该离开了吧，总觉得一直待在这里的话，心里会有种不安感。”
“我知道了啦，是直接回家吗？”
“嗯……”听到艾蕾把自己的宿舍称之为「家」，也许对方只是顺口这么一说，但还是给蕾布莉安的内心带来了奇妙的感受。
“抓好我的手，准备好——等等！”
正准备从衣兜里拿出魔晶的蕾布莉安，脑内突然窜过一阵轰然的爆响。
那是她的精神感应力收到牵连的结果，无形的风暴在她的耳旁掀起，一时间中断了她的动作。
“蕾、蕾布莉安，这个声音是？”
看来艾蕾也感受到了这股波动，她捂着耳朵蹲下，但显然没什么作用。冲击直接影响到的是蕾布莉安的精神力，换作艾蕾的话，大概是身体内哪个特殊的部件吧。
这不是有人释放魔法而造成的，使用魔法时，精神感应力会更加内敛，更何况，这里的魔素量也不支持高阶魔法的使用。
这种纯粹的精神放出，蕾布莉安在过去只见识过一次。
那是在之前的比试时，夏尔芙在最后使用而制胜的「秘传」——「Divine Slash」上，蕾布莉安领略了这种精神力的爆发。
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原本由乌云笼罩的天空上闪过一道闪电般的亮光，蕾布莉安急忙向阁楼的圆形天窗跑去，想透过那里看看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坏的情况便是，她和艾蕾的行踪被暴露了，那样的话，必须马上从这里逃走才行。
“「Clairvoyance」……那、那是——”
透过简单的辅助魔法，蕾布莉安看清了在远方的荒地上发生的事。
“——夏尔芙？”
在距离这里约有六七百米的距离，蕾布莉安的好友——夏尔芙·布兰克贝尔正在挥舞着自己的剑，正在与某个不知名的人物相杀。
璀璨的银光在夏尔芙的剑上爆发，那是她所掌握的「秘传」的另一种运用方式吗？
纯白的剑刃与对方紫色的匕首咬合在一起，下一瞬间，暗色的闪光爆发，强烈的冲击将二人震开。
“不行……这样下去的话……”
虽然不知道夏尔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了。
如果自己现在不去做点什么的话，夏尔芙极有可能陷入危险之境。
“蕾布莉安，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艾蕾贴到蕾布莉安的身边，眼神中闪烁着深深的不安。
“唔……艾蕾，你先听好，”蕾布莉安俯下身，搭住艾蕾的双肩，以稳定她的心情，“现在我没时间解释这么多，总之你先尽快离开这里，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只有我叫你的时候才能出来，明白了吗？”
“咦、咦？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下子就——”
“总而言之你先听我的就好！”
有些粗暴地打断艾蕾的疑问，但是她马上就对自己的态度后悔了。
“我之后……会向你说明的……”
“是！我、我知道了……蕾布莉安，那你要做什么？”
“从这里，跳下去。”
“是吗……唉！”
心里默默地对艾蕾说了一声抱歉，蕾布莉安用双臂护住头部，将窗户撞破，纵身一跃，就这么跳了下去。
“「Transform」……”
将手里捏着的魔晶里的魔素释放，感受着重力与风的相互作用，视野极速变换，竭尽全力地去控制身体的平衡。
“「Flotage」！”（漂浮术）
无形的气流自身体的两侧排开，下坠的重力极速减缓，直至蕾布莉安的双脚稳稳地落地。
没有半分犹豫，蕾布莉安迈开步子，向夏尔芙的方向跑去。
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激动地不顾一切，冲向这里呢？
不知道。不管怎样反复地审查自己的内心，得到的答案依旧是「不知道」。
的确，从那边看来，夏尔芙的确有可能会陷入险境吧。
但那只是可能而已，为了这份「可能」，值得去暴露「自己来到这里」这件事吗？这种极具风险的举动，说不定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从而阻碍到她的计划，不，是偏执的梦想。
那本来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实现的愿望，如果要让蕾布莉安保持理智的话，那她绝对会选择无视看到的一切，随后使用「高阶传送」遁逃吧。
但现在蕾布莉安依旧没有感到任何的后悔，不如说，是她自己希望如此。
或许在五年前，当她看到从天空中坠落的流星群砸中克洛法斯特宅邸的时候，就如此期望着了吧。
比起秘密被别人得知，蕾布莉安更难以接受的，是再次体会到那种被愧疚与不甘填满的心情。
所以说，当她看到自己的魔法锁住了那名黑袍女的行动时，那股“还好赶上了”的感觉差点害得她双脚发软。
“你没事吧！夏尔芙。”
“现在还没……为什么蕾布莉安会……”
倒在地上的夏尔芙抬起头，瞪大的碧眼里写满了疑惑与不可思议，这自然是蕾布莉安预料之中的反应，但现在的她还没有余裕去解释事情的来由。
“小心！那个人手上的匕首有奇怪的能力……”
“我知道了，不会让她靠近的。”
话虽这么说，蕾布莉安的心里并没有半点自信。青色锁链所缠绕住的另一端传来的力量非同寻常，用来维持「青玉束缚」的术式已经濒临崩溃。
紫色的光芒从黑袍女手中的匕首上迸射而出，四散的光线仿佛拥有了实体一般，粉碎了由魔素化成的链条。
“为什么……你会……”
“「Reje Light」！”（抵抗之光）
不知为何，黑袍女在挣脱束缚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向二人发起攻势，相反地，她杵在原地，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放过这个间隙，蕾布莉安在第一时间展开防御魔法，半透明的光壁自黑袍女与蕾布莉安二人之间画开，与此同时，蕾布莉安手里握着的魔晶失去了光辉，储存的魔素被耗光，重新变回了一颗普通的矿石。
下意识地把手重新放回口袋摸索，但什么也没找到，蕾布莉安准备的魔晶只有一颗，本来只是为了用「远程传送」回家而准备的，不如说现在只靠它便支撑了三个魔法的释放，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了。
“魔法咏唱者（Magic Caster）……是你叫来的增援吗，小姑娘？”
“……”
黑袍女像是别有深意一般地向夏尔芙搭话，但夏尔芙只是紧抿着嘴唇保持沉默，毕竟她也不知道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能在这种地方使用魔法，看来你是有准备充足的「魔素结晶」吧。”
“哼，那是当然。”
才怪，现在的蕾布莉安如同强弩之末，只要对方打破了这道防御魔法，那她和倒在地上失去战力的夏尔芙也没什么区别。
但总不能把实情老老实实地告诉对方，这里她只能装模作样地举起右手，强撑着回应对方。
“那可真是不妙，不巧的是今天我身上没有魔晶的储备，就算想要释放魔法也非常困难呢。”
“只凭「Umbra」的能力想要破坏术式的结构还是相当困难的，而且——”
黑袍女仿佛在唱独角戏一般，背对着蕾布莉安与夏尔芙，敛起刚才在和夏尔芙对决中起皱的长披肩。
“有了第一个增援的话，说不定还会有「第二个」，到了那个时候的话，我的处境就稍稍有些尴尬了呢。”
“你……在说什么啊？”
眼睛死盯着黑袍女的蕾布莉安，突然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脑内似乎有火花闪过，照亮了某个人的身姿。
那种说话的语气、声音，还有喜爱暗色搭配的穿衣风格，以及那对紫色的双瞳。眼前这个「黑袍女」的形象，似乎和她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