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伦敦(1 / 2)
转过第三个街道口,贝利太太的面包房正烘出暖甜的香气,随着风衣在湿冷的空气中打了个摆,就被迅速抛在身后了。伦敦的阴雨绵绵不绝,屋檐下有一个日积月累侵蚀而出的小水洼,浑浊不清的水面荡开小圈波纹,映出一双突然停住的黑色皮靴。
“出来吧,你还打算跟到什么时候。”高挑而瘦削的男人撑着伞,额前的黑发有些凌乱,又被主人随意拨到脑后,露出鹰隼一样凌厉的银灰色眼睛。他的脸相对于常人更长些,菱角分明的轮廓,高而凸显的颧骨,不能说符合多数人心中的审美标准,但和他的神情、姿态、语调、气质组合在一起,自有一种让人目眩神迷的古怪魅力。
周围安安静静,在他的话语之后只有细小的雨珠落在地面上的声音,细密的雨幕像一层暧昧的屏障将世界隔绝在外,也阻挡了那一道如影随形的窥探目光。
“咔哒”,是门开了。
哈德森太太探出花白的胖乎乎的脑袋,和和气气朝她的租客招手:“是忘带钥匙了吗,歇洛克,还好我在窗户里看见你了。”
男人沉默着点头,最后在进门之前回望一眼,像是盯住了模糊的水汽蒸腾的世界中一个具体的影子。
隐匿在暗处的眼睛弯了弯,深邃的幽紫色温柔又深情,凝视着逐渐闭合的大门和门中露出的远去的背影。
“我该以怎样的面貌出现在你面前呢?”
“我的爱人。”
“这已经是你三个月以来损毁的第五张地毯了。”哈德森太太控诉道,她已经不敢去数自己的墙壁上又多了几个弹孔。
她的租客耸耸肩,趁机得寸进尺提出要求:“所以我需要把另一间屋子也改造成实验室,这样第六张地毯就能好好呆在客厅的地板上了。”
“不不不,我有个更好的方法,是时候给你找个合租人了,歇洛克。我真害怕放着你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跟着那堆试剂或者什么案子一起‘砰’的一声就不见了。”
歇洛克.福尔摩斯在这种时候就开始发挥他的聪明才智试图进行谈判了,但很可惜房东太太不是那些容易受到言语操纵的嫌疑犯或目击证人,在某些时候,这个老太太的坚定意志总会让他大为惊叹。
“这是没得商量,周末会有新租客过......”
话没说完,男人的手机响起铃声,时机恰到好处。
他走到门口,拿起仍有水迹的长柄伞,冲客厅里的房东太太挑眉:“这可真不凑巧,等我解决这个案子再谈合租的事情吧。”
说着他却是不紧不慢的撑开伞再次走入雨中,一束明亮的灯光穿过阴沉的空气,熟悉的出租车减速在他身边停下,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在侧面投出的平行光线映照下,眼窝深邃在眉骨下投下一片阴影,他微敛眼皮,带着一点习以为常的讥讽和百无聊赖打开车门。
光滑的黑色喷漆车门边缘因为关上的力道溅出水珠,很快落到地面上顺着细细的轨迹流入坡度更低的水沟里了。
“菲力...费尔?”总是被叫不对名字的司机无奈的苦笑,他有理由怀疑这是侦探先生的打击报复——来自他对于掌控欲过强的兄长和他手下打工人的一点小反击。
手机屏幕的光将他的侧脸晕染成苍白的颜色,这使得另一半隐藏在更晦暗的阴影里,他瞳孔中乍现的神采也因此更加明亮。
自觉本职是司机兼职特工的菲利普斯从车内后视镜看到他的神情,就明白显然是有什么新奇有趣的案子找上门来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伦敦最有名的咨询侦探才会在没有使用吗啡贴片的情况下如此激动而富有活力。
“肯西顿.切尔西。”
他报出目的地,车子很快启动,缓缓消失在贝克街的路口,朝着另一个充满着优雅小提琴声和女王画展的贵族区域开去。
灰暗的森冷的荒无人烟的。
夜晚。
旷野。
沉眠的亡灵,腐朽的白骨。寂静的粘稠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