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7(2 / 2)
在后世人们口口相传、文本记录中,这是一段十分黑暗、血腥、漫长的日子。修士凡人不知死了几何,可知道引气入体法门的凡人却如野草般生生不息,遍布大陆。
直至二百年后,其他修士看不下去了。
堵不如疏,既然引气入体的法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不然索性将其公开了吧。
这么一说,便有小门小派坐不住了,极力反对。
大宗门底蕴深厚,可有的小宗门连宗主都修为平平,如果凡人都能修仙了,那修士还有什么作威作福的余地?
有志之士不屑,修为不高不怪自己不努力,反而怪罪他人太努力,这是什么道理?
高人说罢长笑而去,率先将基础修炼法门交给凡人的学堂书塾。
这段故事在原著中讲出来后,被读者们戏称为“普罗米修斯盗取圣火事件”。
而最开始将引气入体法门传给世人的那位修士,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大家早已不记得,只天天在评论区喊人家普罗米修斯。
这样破而后立,推行了二百年全民修仙政策后,整个修仙体系已经趋向于完善。
我们的原著男主角——李修然,终于从现代社会穿了过来。
这便是第三个时间节点。
李修然的穿越仿佛一个契机,令世间蕴养了一千四百年的灵气终于有了爆发般的成果。
先是灵植灵器纷纷出世,紧接着强者大能陨落后留下的仙府秘境也跟说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打开,连古老门派断代的传承都接上了,又由于灵气浓郁,修士的修为也突飞猛进……
这样,才有了原著中李修然赶场似的奇遇和冒险。
而此时此刻。
薛羽坐在天衍宗的课堂上,这位滔滔不绝的楚长老告诉他,清世行动距离现在有八百年。
那么就是说,二百年后将有普罗米修斯盗取圣火,四百年后形成原著中的全民修仙世界观,而李修然在六百年后才会穿过来。
哇!
这准备时间可太充裕了!
薛羽眯起眼睛往课桌上一瘫——不急,他还可以再当几百年的咸豹!
修仙界大事讲了一周,终于到了休沐的时候。
休沐当天薛羽起了个大早,他半点不敢耽搁,拎起豹豹就往山下赶。
岑殊说是要闭关半个月,这半个月便会跟人间蒸发似的找不见人。
他上次也是趁着岑殊闭关时,才敢带着豹豹下山染头,出关以后的岑殊也根本不知道。
下了山穿过密林,再走个十几里路便到了离天衍宗最近的一座城镇。
大陆极北地处偏僻,气候又恶劣,因此这座城镇规模并不大。
也是因为太过偏僻,与周围城镇不好来往行商,这座城镇几乎做什么的都有。
但修仙界自然没有衍生出染头这么歪门的活计来。
薛羽的头发是自己偷摸在染布坊里染的。
他熟门熟路摸到染坊,留下几块碎银后,便趁里面工人不注意,扛了缸深黑染料便往镇外的小溪边儿钻。
山下城镇并没有雪山上那么冷,不下雪时倒是会出点太阳。
今天太阳就不错,日头将溪面照得波光粼粼。
薛羽来的早,他估摸着自己将整个头染了,晒到回山时也差不多能干。
确定四周不会有人来后,薛羽脱去外衣,解开头发扒着缸沿将脑袋埋进缸里,让黑水贴着头皮。
染色原料质粗,黑色又重,也就浸了十来分钟的功夫,黑水已经将白色发根完全压住了。
薛羽跪坐在小溪边,把脑袋沉溪水里涮了两遍,又拔下几根头发看了看,似乎是觉得染得还不够均匀,便又将脑袋浸在染料里。
这边薛羽头皮刚一挨着水面,突然觉得四周灵气隐隐一动,紧接着,岑殊略带诧异的声音从他背后突兀响了起来。
“小羽?”
薛羽先是一愣,接着头皮猛地一紧,冷汗“刷”地就从背后淌了下来。
本来安稳卧在一旁的雪豹也一瞬间蹦了起来,全身的毛像猫受了惊一样炸开,长尾巴支在身后,蓬得像只鸡毛掸子。
化身还头朝下坠着一脑袋死沉黑水,不合适动弹,豹豹便下意识扭头向四周看去,想看看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大概是看见雪豹在惊慌寻找,四周灵气便又是一震,缓慢在半空中凝出一颗圆滚滚的遥觑镜来。
与薛羽在归一峰火锅上头看见过的,单方面观看远处景象的遥觑镜不同,这块镜子显然可以做到两方之间互相看到。
于是在一尺来高的小遥觑镜中,岑殊雪衣墨发,正立在镜子另一头,微微皱眉向这边看过来。
“你……你们这是在何处?”
薛羽忙不迭将脑袋从染缸中提溜出来,也不知道自己一瞬间是在想啥,又猛地一低头,“哗”地沉进旁边的溪水里。
冬日溪水冻人得很,他还没把自己涮出个好歹来,便又觉得周围突现一团清冽冷气。
岑殊已经到了他后面!
修仙界其实本来是没什么练气、筑基之类的说法的,修士只是简单粗暴称呼自己为一重境、二重镜。
在“普罗米修斯盗火”之后,为了方便凡人更直观地理解每个境界之间的变化与差别,大家才集思广益,给每个境界加了名字。
修炼境界一共十重,其中七重境对应的就是合体期。
在合体期时,修士的元婴便能跟□□合而为一,元婴能到的地方,身体便能转瞬即逝。
而元婴其实就是人之意识的具现化产物。
因此合体期后的修士其实可以……瞬移。
在天衍宗里岑殊也许是为了顾念一下同门的面子,好歹是飞来飞去,让人能看着他来,看着他去,对于岑殊来说也算是颇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可现在似乎完全不需要如此,他想来,便心念一动直接落在了薛羽身后。
岑殊现在是什么修为他不清楚,但现在来看,肯定过了合体期了。
薛羽腰杆一挺直直立了起来,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背上一甩,干笑着打招呼:“师父——不是,师尊——您、您不是要闭关半月吗?怎么才七天就出关了?”
他细细往岑殊面上瞧了瞧。
那人依旧是一副苍白面容,也不知是因为山下阳光好,还是因为这一周的闭关卓有成效,岑殊此时看起来面颊上倒是有了点血色,白得没有那么病态了。
然而人家根本没理会薛羽的寒暄,直接从旁边地上捞起雪豹抱进怀里,拧眉问道:“你在作甚?”
薛羽像是带别人家孩子干坏事,结果被对方家长当场抓包一样又尴尬又无措。
他抠着黑乎乎的指甲缝干巴巴道:“洗头。”
岑殊的眉头皱得更紧,漆黑眼眸直直望向薛羽身旁那一缸同样漆黑的水里,那目光中的疑惑毫不掩饰。
薛羽提着嘴角勉力笑了一下:“头发,就比较脏。”
这纯属胡说八道,连薛羽自己都不信。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再糊弄糊弄这祖宗,却见岑殊忽然挑起眼皮,目光终于舍得跟他对上。
只一秒,薛羽浑身的汗毛又炸了起来。
坏了!
他的遮眼黑纱!没系上!
岑殊只要不是色盲,就必定能看出他的眼瞳异状!
果然,岑殊眼底浮上了些莫名神色,向他这边踏过一步,又以一个薛羽十分熟悉的姿势,伸出两根指头将他的下巴捏了起来。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此时正是晴天午后,冬日里少见的日光从头顶泼洒而下,落进薛羽莹蓝色的瞳仁里,像是倒映着碎星的一汪湖水。
而薛羽自己也十分清楚,以这样近的距离,岑殊也必然能将他竖立的瞳孔看得一清二楚。
岑殊用一种十分奇特的目光端详他片刻,轻启唇瓣:“你……”
薛羽在心里尖叫。
不会吧不会吧!他的马甲刚披上几天,不会这就要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