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前世 六(2 / 2)
谢挽春没工夫搭理他俩,只老妈子似得细心看顾龙蛋,毕竟红镜粉身碎骨前将龙蛋托付给他,怎好叫人到了奈何边还不得安生。盛渊将时越扶到了一旁的案桌,而后未留一眼地来到谢挽春跟前,安抚道:“方才我用听到异动前联系了师父,想必不久之后便来了,师兄别急。既然它能在湖底百年不死,必定也不是等闲之辈,灵力也给的够了,现在只需听天由命便好。”
忽而,一道清脆的破壳声应声而来,谢挽春绷紧了弦,静待了一会,忽从蛋壳的裂缝处从内而外拱出一只小手,紧接着整个黑色的蛋壳都开始破裂,流光溢彩的蛋壳破成碎片,一只小手拱开蛋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自己出世——
是一个看起来有两岁的女娃娃,眨着懵懂的眼色看着谢挽春,琉璃色的眼瞳漂亮极了,等她把下身的蛋壳蹬开的时候,三人都被惊了一下——
她竟多了一条比上身长了两倍多的细长尾巴!此时整个身子滑腻腻地躺在床榻上,龙爪子小小的,尾巴尖的地方生了一圈殷红的红边,看起来惹眼极了,此时不知所措地摇着。
谢挽春先是一呆,而后迅速将衣服的外袍脱了下来,所幸他的衣服寸布寸金,要不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包着这个小东西,谢挽春小心翼翼地抱起娃娃,娃娃身上软极了,可能是被抱的不舒服,变了个哭脸,五官皱在了一起,觉得哇哇响。
真是比过年的炮仗还恼人。
谢挽春耐着性子哄哄,深觉当初不该招惹这个麻烦。
谢挽春正头痛间,房门再次被推开,谢挽春仿若见了救星似得喊了一声:“师父!”
眼前仙风道骨、飘然出尘的,不是是青禾道人又是谁?
谢挽春忙把吱哇乱叫的婴孩抱给青禾,正色道:“师父,这是徒儿给您收的小徒弟,您看看喜不喜欢。”
青禾道人乜斜了他一眼,道:“你当是买东西呢?还让我长眼,不长眼还能把她塞回去?”
谢挽春躬身:“弟子不敢,只是这龙蛋身世凄惨,我传书于您,您应当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我不会见死不救的。况且既然叫我遇上了,便说明与我有因果,怎可弃命数不见呢?”
青禾道人用灵力将娃娃的龙尾巴便成正常婴儿的模样,又自叹道:“为师仅仅收了你们三个就未老先衰了,再来这么一个话都不会说的,你们是想要为师早日驾鹤西去,再继承南冥山吗?”
怀中的女娃像是听懂了青禾道人提了她,连忙口齿不清:“娘亲……!”
盛渊在一旁笑了笑,开解道:“分明是挺聪明的一个小东西,看来天资也很不错。”
青禾道人的脸色又黑了一度,道:“敢明目张胆的欺师灭祖,南冥山再鸡飞狗跳几年,怕是要绝种。”
谢挽春又深鞠了一躬,正色道:“师父严重了,以后小师妹的起居修行弟子一力承担,不会让小师妹惊扰您。”
青禾道人欣慰地看向谢挽春,道:“总算能让为师省点心……对了,这位道友怎会在此?是你们的朋友?”青禾道人看到时越,认出来是个妖修,谢挽春原想告知青禾道人原委,久立一旁的盛渊却先上前请了罪,又将事情挑挑捡捡了说给青禾。
……
“……事情便是如此,他受了伤,可在此之前遇龙镇死的人却与他无关,徒儿答应了他,要等他伤好了再离开,还望师父答应。”盛渊静立在一旁,削瘦的骨架还没长成一个成年男子的模样,个子却窜的很高,浑身上下浑似一把直立的弯刀,倔强又柔韧,偏偏人还是个通透机灵的,冷峻过后又笑嘻嘻地迎着人,叫人难猜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青禾道人鼻观眼眼观心,和一个妖修同流的利害关系他岂非不知,可又不想落了小徒儿的面子,青禾道人扫了他大徒弟一眼,颇为震惊地从他大徒儿那里看出来了失魂落魄。
难不成长心了?
青禾道人轻轻将娃娃抱给谢挽春,敛眉道:“也好,正有件事要同你们说,本应是三年之后,在天权山上的修炼大试要提前开始了,我原本打算三年之后将你们带去修行,不过天算不如人算,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不知那位公子可有意边疗伤边同去?若将你一人安置在南冥山,也并非不可,只是怕徒儿忧心罢了。”
时越的眼神不经意间在盛渊身上走了一遭,又拱手对青禾道人做了个正道人士的礼:“得幸贵派弟子相助,我才幸免于难,如今仙长愿意扶持一程,小可感恩不尽。”
青禾道人抚了抚胡须,笑道:“那便如此决定了,明日启程前往西北的天权派,你二人先出去吧,我有事与你师兄详谈。”
房门阖上,屋子里空余师徒三人,谢挽春看着上身是手,下身是爪的小师妹发愁,思绪一旦放空,他才恍然觉得,这一天的经历同往日比简直恍如隔世。
青禾道人坐在了太师椅,面上消了笑意,又变回了那个严苛的师父,他正色问谢挽春道:“濯儿,为师在你方入门的那几年,便同你说过,你此身不怎么适合修剑道,剑道最忌思虑过多,一旦生了心魔,便是万劫不复了。”
“可为师又想,或许自己不该干预你的前程,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了几年,直至现在,为师看你这副模样,又不能不为你谋一个安生的未来。”
“濯儿,听为师一言,你修无情道,弃了心头的十丈软红尘可好?”
谢挽春抱着娃娃的手一怔,过了好一会才自嘲笑道:“师父,我这个随性洒脱的性子,难不成会真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砸了自己一身好根骨?再者说我若真修了,哪日霉运透顶,无情道破了,岂不是更糟心?还请师父放心,任天下谁想不开,徒儿也不会想不开。”
谢挽春看着青禾道人脸上前所未有的神色,忽觉自己埋在心底的那点事被一眼看穿,无可奈何只好笑笑,心道,如果感情那点子事再不许自己左右,那人生便真如朝去西死的蝼蚁蚍蜉无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