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1 / 2)
听了云时微的解释,赵元章才将目光收回,他对此事非常慎重,“确定不会泄密吗?”
“确定,”云时微点头,“我这傀儡是个傻子,听到什么转头就忘了。”
宣菱不吱声,她不会演傻子,只会装哑巴。
云时微不想浪费太多时间来跟赵元章探讨自家小傀儡嘴风严不严,她直接伸手,将一枚玉佩压在赵元章面前,“你确定要将小州放出来?”
玉佩纯白色,玉质很好却算不得价值连城,上头雕着枝桃花,这只桃花雕得歪瓜裂枣,第一下就崴了,还有些地方下手太重,在背面造成裂痕,谁要是靠这种手艺吃饭,饿死都算运气好,十之八九会被玉器的主人直接打死。
但赵元章却握住了玉佩细细摩挲,他的目光温和起来,宣菱见他第一眼时,以为明昌帝是铁打的,刚毅正直,骨子里有种能撑大梁的帝王气度,可当他握着这枚玉佩,整个人忽然变得真切起来,有了七情六欲和悲伤,能被看见的悲伤。
“西州是我跟云茵的孩子,他终有一天会坐在我这个位置上,”赵元章很平静,“我只剩下几十年来等他成长,若现在不放他出来,大靖王朝便后继无人了。”
西州,贺西州,这是赵元章用来邀请云时微所用的名字,现下看来还有另一层含义。
“你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我会履行职责——收西州为徒,将他教养长大,不管他以后要做什么,隐山都会是他的后盾。”云时微这话说得十分冷漠,“将你的血滴在玉佩上吧。”
宣菱与云时微也算相伴了一路,虽这“一路”有些通工减料的意思,但朝夕相对总能看出一个人的秉性,云时微很温柔,宣菱承认自己有时候像根木头棍子,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云时微总是很有耐心,变着花样的来引导。
可是在赵元章的面前云时微就像换了一个人,高深莫测,就连喜怒都不挂在脸上,她的目光悠远淡漠,既没有半分慈爱,也没有一点友善,就算赵元章活了两百多年是个人精,云时微也比他长上一大圈,对后辈行峻言厉显然不是云时微的风格。
赵元章用刀划破指尖,血滴在玉佩上,随后这枚被赵元章视为珍宝的玉佩从中裂开,桃花离枝,原本坚实的底座剥离成钥匙的形状,纯白之中渗入游动的血丝,定格一个篆体的“归”。
云时微又道,“既然西州入我隐山一派,以后他要做什么都由他自己选择,若他不愿成为大靖的帝王,我隐山即便与你为敌,也会护他周全。”
云时微的瞳孔在沈光香中明净透彻,“我隐山虽已没落,护着一个弟子尚有余力。”
“西州是云茵所生,不管他要走多少弯路,终究会以这天下苍生为念,”赵元章说这些话时,心中恐怕也不好受,他喉中如刀割,以至于声音艰涩,越说越低,“他会成为大靖的帝王,比我更好的帝王。”
大靖帝王脑子不好,非要与天斗,宵衣旰食竭尽心力,除了吃得饱穿得暖,完全不符合隐山“混吃等死”的门规,
云时微捡起桌上破碎的玉佩,她深深看了赵元章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而对宣菱道,“走吧,小傀儡。”
宣菱小跑两步追上她。
在今天之前,宣菱原以为这个世界——被货船挤满的繁华码头,天上飞着枭鹰,地上走着水车的世界是属于她的世界,但方才赵元章与云时微的对话忽然搅动分明的泾渭之水,多少暗浪翻涌于平静之下,又有多少人携带秘密装作庸碌。
“两百年前,”宣菱忽然道,“两百年前曾有一场神魔大战,关于那一战留存的记载并不多。”
赵元章的“长生”是从两百年前开始的,大靖一日千里的发展是从两百年前开始的,就连云时微与赵元章的那笔账都是从两百年前开始的。
宣菱不敢确定,她只能靠猜……这些事都与两百年那场大战有关。
她随着云时微走在甲板上,这艘画舫开始划动,逐步靠岸,雅室周边的护卫已经撤走,竹帘也全部卷起,里头空旷,哪里还有赵元章的影子。
云时微停下脚步,海面的风比山中更大,咸腥粗粝,卷起她长衣与青丝,原本就缥缈无常的人这一刻简直要化为清光落满江海。
“小傀儡,”云时微转过头,脸上远没有方才的淡漠,也没有什么“清光落满江”的莫测,相反,她指着远处冒头的尖塔道:“那是什么?怎么有四座一模一样的?”人间繁华真是神奇的东西,能把几百岁的仙人拽下马,变成欢快的市井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