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1 / 2)
赵珽看着?下?方一言不发的人群,只觉得索然无趣。
这群朝臣,除了争权夺利,还能做什么?
赵珽搭在龙椅上的手指轻敲,“如今辽国来犯,西夏也蠢蠢欲动,诸位大人是想保持到敌国大军打到这殿里再做反应吗?”
众朝臣跪下?,“臣不敢。”
兵部尚书王强出声道:“回陛下?,臣荐臣子王伦为帅,抵抗辽军。”
这话一出,当?即有人反驳,“王尚书,哪有你这举荐自家人的道理??”
王强朝赵珽拱手,“举贤不避亲,如今这军中,除了王伦,还有谁能够率军抵抗辽军?凭那些听见辽军便吓得不敢动的将军吗?我儿至少和辽军打过几?次,算是了解。”
有朝臣提出质疑,“如果没记错,那几?次令郎可?都?是输了。”还是惨败。
“但正因如此,王伦悉心研究辽国将领习性及用兵习惯,至今也算有所收获。”王强叩首,“陛下?,此一战,城在!帅在!城不在!帅也不在!”
这决绝的语气使得众人哑然,殿内又一次恢复了寂静。
寇准悄然出列,“陛下?,臣有荐!”
“臣荐杨家将出任主帅!”
殿内猛地沸腾起来,好似一锅滚油里进了水。
“杨家将?哪个杨家将?”
“寇大人糊涂了,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杨家将!”
“杨家如今已经没有人可?出任元帅!便是将军也没人!”
“怎么没有?!”寇准大声道:“杨家杨宗保之妻穆桂英,当?年便是她?想出办法破了天门?阵,她?可?出任元帅!领军抗辽!”
寇准的声音大,反驳他?的声音更大。
“杨家已退出朝堂多年!”
“让一女人为帅?!何其?荒唐?!”
“那穆桂英早已不是当?年马上凛凛杀敌的将军,而是在后宅多年的妇人!”
寇准不慌不忙,一条条反驳回去。
“杨家退出朝堂多年,可?军中大部分熟悉的将领还在!若是杨家人出任元帅,将领磨合的时间可?大大减少!更何况,这世上还有比杨家人更了解辽军将领的人吗?”
“女人为帅为荒唐?我只知当?年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痛击辽军扬我国威的英姿!”
“后宅多年的妇人?须知老虎就是老虎,哪怕你把它?关在笼子里驯养多年,它?也不会变成猫!”
……
殿内吵嚷不休,赵珽听得头疼,“够了。”
声音不大,殿内却像按了消音键瞬间无声。
赵珽起身离开,“命人在校场立比武台,不论生死,从?前三名中择帅。”
“朕不信,这泱泱大国,能为帅的竟是只有这两人。”
当?晚,安王进宫求见。
赵珽起身迎接,“王叔,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安王眉头紧皱,“陛下?,为何要在校场立比武台择帅?须知千兵易得,一将难求,更况论元帅?能担任元帅的人,甚至不需要高超的武艺。”
赵珽眨眨眼,将今日朝堂上的情景复述了一遍,“……王叔,是朕做错了吗?”
安王微不可?查的叹气,“不是。”
赵珽不信,他?侧身展示书案上的奏折,“朕有几?份折子难以决断,还请王叔参详一二。”
安王犹豫了一下?,然后拿过奏折翻看,一边看,一边给赵珽讲解,等到将这些奏折批完,天色已经黑尽了。
赵珽留安王用饭,又请他?今晚留宿,被安王拒绝,称于礼不合。
赵珽亲自送安王到大殿门?口?,待看不见安王的背影才转身回去。
赵珽拿起那一本本奏折,露出一个苦笑,又随即收敛。
他?做的远远不够。
殿内的灯亮至半夜才歇,第二日早朝结束后,赵珽偷偷带人出宫。
茶肆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宋辽两国将再次开战的事,每个人脸上都?是化不开的愁苦。
还有人在讨论择帅一事,又说起校场比武台,“如今的胜者是王伦。”
“王伦?那个兵部尚书的儿子?他?可?不成。”
“他?是不成,可?现在不是没人了吗?”
“唉,若是杨家还在就好了,若不是当?年先?皇……”
“闭嘴!”另一人打断他?的话,“当?心祸从?口?出!”
“瞧我!多谢兄台提醒。”
“有什么不敢说的?老头子我孤身一人,不怕!只是可?惜杨家……杨家不会出战了。几?乎满门?忠烈,最后却落了个那样的下?场……”
这话一出,茶肆内的愁苦瞬间又多了几?分,没有人说话,只听到外面的叫卖声和从?校场隐隐约约传来的叫好声。
“不,杨家会出战。”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语气里满是坚定不容人质疑,“这次抗辽的主帅,只会是杨家人,只会是穆桂英。”
赵珽寻声看去,只见一个黑衣老人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喝着?茶,好似刚刚说出那话的人不是他?一般。
不,他?的年纪没有那么大,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只是岁月磋磨,这才衰老至此。
赵珽注意到一旁的拐杖和破旧的衣衫,一抬头,就对上了对方的眼神。
他?的眼睛很干净,和他?脸上的沧桑全然不符,没有半分对于岁月和命运不公?的抱怨。
如果只看眼睛,估计还会有人把他?猜成少年人。
对于赵珽几?乎称得上是冒犯的打量,对方也不生气,只是静静移开了视线。
赵珽猛地发现对方那双干净的眼睛能完美和对方融合的原因。
太平静了,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细细看去,不见半分生机。
赵珽收回目光,“敢问这位先?生,为何如此笃定杨家会出战,以及出任主帅的会是穆桂英?”
“当?不得先?生二字,不过一无名小卒罢了。”对方淡淡道:“若在数年前,还有其?他?将领可?供选择,但朝廷这么多年来重文抑武,军中将才极度凋零,如今除了穆桂英,没有第二个人选。”
赵珽眉头微挑,正待细问,就听见外面传来巨大的喧哗声。
有人从?校场那边跑出来,兴奋地告诉大家有人把王伦挑下?去了!更重要的是,赢了王伦的那年轻人,姓杨。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纷纷讨论起这件事来。
赵珽晃了晃神,姓杨?
再一转头,刚刚坐在那里喝茶的人已经不见了。
赵珽派侍卫去茶肆老板那里问一问是否认识之前那黑袍人。
过了一会儿,侍卫神色奇异的过来了,小声地告诉赵珽他?问到了。
那黑袍人姓马,名文才。
赵珽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却偏偏想不起来。
侍卫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二十?多年前,江浙一带曾出了一对有情人化蝶的奇闻。”
赵珽点头,“梁祝化蝶,可?这和那马文才有什么关系?”
侍卫眼神中透露出些许厌恶,“那奇闻里仗着?家里权势逼着?祝英台出嫁,逼死梁山伯的正是马文才。”
赵珽一愣,又听侍卫补了一句,“听闻马文才和梁山伯祝英台还曾是同?窗好友。”
赵珽皱眉,“住嘴。”
侍卫连忙闭嘴,生怕惹恼了赵珽。
赵珽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烦躁的厉害,最后也没去校场,直接带着?人回了宫。
挑赢了王伦的年轻人姓杨,名文广,正是杨宗保和穆桂英之子。
他?和他?妹妹杨金花奉命前来探查择帅一事,因看不惯王伦得意的样子,这才出手比试。
赵珽知道后命杨家人觐见,哪知道穆桂英直接捆着?杨文广上朝堂请罪,言杨文广少年意气,极易冲动,仗着?年轻力壮侥幸胜了王伦,又将帅印推了回去。
赵珽下?朝时脸色黑沉,批折子时看见一桩定了秋后处决的案子顿时扔了折子。
“身为百姓官员却如此搜刮民脂民膏,仗势欺人草菅人命,视朝廷法纪为无物,这样的人还留着?秋后处决?择日死刑!剥皮充草!尸体扔于乱葬岗,其?家人不得收敛!”
殿内伺候的宫人见赵珽发怒纷纷跪下?,头埋的低低的,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过了几?日,赵珽再次带着?人出宫,还是上次的茶肆。
茶肆里愁苦的氛围更甚,赵珽看见马文才坐在角落里,一边看着?外面一边饮茶。
赵珽走过去坐下?,马文才只是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随即将视线重新投回了外面。
“当?日先?生言之凿凿说杨家人会出战,可?现在瞧着?,杨家没有这样的想法。”
“杨家当?年浴血奋战,几?乎满门?忠烈,最后却被问责,因此心灰意冷退出朝堂。这么多年,总该让人发一发心里的怨气。如果他?们没有出战的打算,不会派杨家人来探查择帅一事。”
马文才说完后,定定看着?赵珽,“马某不过一无名小卒,当?不得先?生二字。”
赵珽回视他?,嘴角微挑,“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怎么当?不得先?生二字?”
马文才收回眼神,不说话了。
赵珽沉吟片刻,“先?生可?有妙计助穆桂英挂帅?”
“无。”
“果真?”
“心病还需心药医,穆桂英自己会想通的,更何况杨家的老太君还在。”马文才看着?窗外,“杨家征战沙场,为的不是争名夺利,也不是保这大宋社稷,而是为了这千千万万的宋国百姓。”
赵珽:“……先?生好胆量。”
马文才头也不回,“您是位贤明的君主,不过是一点实?话,您不会听不得。”
赵珽一惊,周围暗中保护他?的人更是不动声色将两人团团围住。
马文才站起身,往桌面上放了几?枚铜钱,“贵人千金之躯,下?次还是别往这等地方来了,不安全。”
赵珽没下?令,马文才就这么直接走出了茶肆。
赵珽这才注意到马文才拄着?拐杖不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是因为他?的一只脚是跛的。
马文才走出茶肆没多远,一个穿着?破旧短打的中年男人走到他?面前,笑着?说了几?句什么,马文才跟着?露出浅浅的笑意,然后两人一同?离去。
赵珽回到宫中,眼前不知为何总会浮现出马文才那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