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清云宗(2 / 2)
余老不急不徐道:“回到这京师,墨先生醒来后如何也要卯力一试,为其师妹解毒……端木先生却只道:诸事已定,欲回归云谷去。只是未及走便逢老皇帝薨于北宫,端木先生受诸臣之托再请天示,望一望大夏来日之景,而这一看,便由太子登基改为了七皇子登基为帝,先生同时预道:‘自此三年,大夏无事,自此十年,夏国无征伐’……此事,想必大家都有耳闻了。”馆中之人大都点了头:“‘端木十年之预’大夏国怕是无人不知此事。”
余老继续道:“之后未待七皇子即位,端木先生便离开了京师……只是回去归云谷之前,还只身折了一踏连城……便是这三年之后被灭门的连城南荣家。”
雅间内的女子听了这半晌,此刻骤然一惊,忽道:“说来南荣家满门被灭……端木先生那三年无事的预言……不正应了此三年之后当真生事了么?!”
“这……”
“竟真是?!”
大堂之内一时又哄然起来,不由都暗暗心惊:端木先生所预,真无一不准!
那女声不禁又有憾:“只是端木先生既能预得如此之准,且也去往南荣家告诫,为何仍未能阻止南荣一氏被灭门的惨事呢?”
余老将手中折扇轻摇,一面叹息一面看着楼上雅间里转身欲走的两个小姑娘:“这,小老儿也不得而知了……许是天意难违吧。”
女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便向楼下余老谦声道:“老先生说的书儿十分精彩,小女子受益良多。再赏。”
余老立时拱手还了一礼,口中称谢。下瞬抬头扫一眼,先前那蓝、紫衣的两个小姑娘所在雅间已然空无一人。
蓝衣少女的身影于脑海中闪过。老人不禁有些感慨:经年不见,昔日的小女娃儿已这般大了……
回身转腕,余老摇扇如常道:“方才说罢这南荣家的厄事,武林怕不日便要风云再起……今日趁着时辰还早,老朽再来给大伙儿说一说当今这武林之首,传承那武境之极的中原巫家……”
晨风微寒。
苍竹郁郁的林中,淡烟薄雾,白衣的女子盘腿端坐于青玄岩上,墨发轻垂,闭目安然。
一道碧绿的身影疾速驰来:“师父,那小孩突然吐血不止,点穴止血亦不管用。”
女子蹙眉,问道:“几时开始?”
“卯时三刻。”
女子心上不禁一凛,声音转冷,道:“如何现在才来回禀。”
绿衣少女低头无常,只道:“师父的‘水迢迢’心法每日卯时必要入定,未至辰时诸事不应干扰。”
女子听罢未语,顿一瞬,只道:“你先与我回去。”
“是,师父。”少女闻言上前扶了女子坐入木轮椅之中,推向竹林深处的院落。
久久。
女子将银针从榻上少年身上分毫不差地收回,轻蹙的眉才慢慢舒开。
扶椅转出药庐,听见少女利落地将桌椅移出院落,正在安排膳食。
“师父,请用早膳。”少女一边说一边过来推了女子过去。
女子远淡清冷的眉眼不见波澜,任她将自己推至桌边,只是平声问道:“今日,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绿衣少女静静立于她身侧,闻言,便不声不响地跪了下去:“已惹师父生气。”
林中有风吹来,女子两鬓异于肩上乌发的雪色发丝轻轻拂起,她平静垂目,凝声道:“医者仁心,你虽承的是巫蛊之术,但为师一身医术平日也有授教,你不用心学也就罢了,怎可视人命如此轻微?”
少女慢慢低头,不应声。
久久,女子才唤了她起身。
“那白狼如何?”
少女闻声答道:“师父治过之后已无大碍,只是先前体力消耗太过一时不能恢复,因而迟迟不醒。”
女子微点了点头,未再说话。
山风幽冷,青竹摇曳。
午后,女子嘱咐少女打盆水清了药庐内那少年周身斑斑血迹,为其换过伤药。
少女应下,将女子推入了药庐之内,便依言折身去打水。
女子伸手为榻上之人把脉,半晌,无声皱了皱眉头,而后抬手而上就着血污探了探他额心纹路,眉不由皱地更深。
此子年纪虽小,经此一劫积绪如此之深……这一救,实不知于他是福是祸……
少女进来,就着白巾为榻上之人擦拭,未至半身,盆内清水已然被血染红。
他脸上摔入深谷带出的无数血痕却已好了大半,就着清水拭净慢慢露出了本来面目。
女子闻了血腥味太重,微微蹙了眉,正要嘱咐少女先将水倒了,便觉屋内一时静地异常。
“绿儿?”
仍是无声,女子微感异样,再次唤道:“绿儿?”
少女骤然回神,竟是一愣,手中白巾落下,榻一侧的木盆未及扶稳翻向一边,血水洒了满地。
女子闻声回望少女所立的方向。
少女这才似醒神,狠狠一皱眉,而后急步往后退了三步。
“绿儿……怎么?”
少女顿了许久,才恭然垂首,迟疑着,极慢地答道:“回师父,他……长得……有些惊人的……美。”
女子一愣,不由轻顿。
若是连绿儿都如此反应……如此作答……
不由想起什么,眉间微凛,忽凝声道:“去看一看,他额心可是有一朵三瓣樱花。”
三瓣樱花?绿衣少女闻言一震,莫不是……
随即想到方才的惊鸿一眼,那倾城绝世却毫无血色的面上,唯有额心赤色妖娆显了两分生息。
“……回师父,有。”
目中一闪而过的轻悯,白衣女子恍然怔住,一时静了下来。
难怪她只觉那血腥味异于常人,且有些熟悉……原是南荣家的人。
微微闭目,终归不忍,久久,她叹道:“如此,无怪乎他身上毒息会自行散去了……”
少女抬首,轻怔的目光一分迷惘,不自觉地再度去看那榻上之人,只是下一刻便骤然惊醒,极是冷冽地回转了目光,只守着那白衣淡漠的人,再不肯多看旁物一眼。
白衣女子转椅出药庐,目中沉然而无力:“连城已出事,三年的平静已然结束了……”
绿衣少女紧紧看着她。
临至药庐门口,女子似想起什么,又缓缓问了一句:“阿紫和小蓝还未回来么?”
少女立时回道:“回师父,还未。”
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只道:“洛阳离此甚远,应还要些时日。”言罢,已转椅出了药庐。
背影略见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