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一百一二章(1 / 2)
嘀嗒,嘀嗒。
姜锦花是在水声中醒来的。
当她一双眼睁开看清四周燃着的火把后,眼里的迷茫骤然变为清明。
这里不是顾家,是一处四面无窗被封得死死的暗室。
左面有一处暗门,石阶透过门直通地面。
在姜锦花的右手边,立着一尊吐水的珊瑚丛像,只不过这座雕像已经用尽了水,余下最后的几滴嘀嗒嘀嗒落下。
这声音就是她刚醒来听到的。
哦,是了。
她今日有意从顾家跑出,为得就是将背后主谋引出。
她知道自己被盯上很久了,只要她一现身,那人必定会动手。
姜锦花自嘲一笑。
果然自己落进了他?的手中。
在她胡乱瞎想时,暗门处传来很大一声关门声,之后便是脚步声逼近。
那人一步步沿着石阶走下,脚面似落在姜锦花的心?尖。
姜锦花一双眼直勾勾地凝望暗门,等着那人的出现。
他?来了。
姜锦花十分地紧张。
姜锦花在现代曾看过凶杀案的报道,凶手既然对第一人痛下杀手,那么便表明他无惧再杀下一个人。
他?既然当初命人劫走自己,那么她从如意庄逃走,他?仍旧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他?一直都在找她。
姜锦花面色凝重,落到他手里,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被抓到这里,她不清楚自己将要面临的会是什么,那六位已经遭这人毒手的姑娘们个个死相凄惨,那人心?肠如铁石,对女人并无半分怜悯之心?。
六具尸体,每一具都被取走一处部位,那么她呢?
暗门处,一双黑布鞋先入姜锦花的眼帘,再就是一身紫金色锦袍。
他?纤细的右手正执着一把扇子,扇子闭合起在左手手心?拍打着。
“哒哒哒”地很有?节奏。
男子从暗门里走出,他?扇子扇开,在自己脸边轻抚着,室内密不透光,更别说风,他?这么一扇,有?几缕发丝便被吹起。
姜锦花终于看清他?的面容,震惊似得喊出口,“夏承保,是你!”
夏承保竟然是如意庄一案的主谋!
是接连害死七位姑娘的幕后真凶!
该死,她怎么早没怀疑过,她还只当这人早消停不想闹事了。
“姜家三丫,一别几月,还真是够久的啊。”夏承保随意地撩起自己一缕发,抬眼轻蔑俯视她,“在这间暗室里你我相见,你不觉得很有?一番滋味吗?”
他?绕着室内走了一圈后,从壁上取下一束火把,又将另外几处未点燃的壁火点起。
火光照亮了整个暗室。
“夏承保,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夏承保收起扇子,转身舀了一瓢水倒入雕像里,浸泡着水的珊瑚丛顿时活了起来,水声哗啦啦的流动,他?又直起身,“我命人将你请来,自然是要与你叙叙旧的。”
姜锦花冷着脸回道:“我可没有?功夫和你叙旧。”
“真伤人呐。”夏承保一步步走近,姜锦花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就见他?走到她的身前,用手抬高她的下巴,以在这样的姿势,他?的呼吸都喷洒到她脸上,“回回见你,回回你都摆出一副绝情的样子。许你为妾你不愿,纳你入府你不肯,这样的不乖,我不该给你些教?训吗?”
他?垂下头,像是想要吻她。
姜锦花突然开口,“夏少爷,今日落到你手里,我无话可说,但在我死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让我死个明白,可以吗?”
夏承保玩味一笑,“好啊。”
他?倒想看看这小女人要玩什么花样?
夏承保抬起手轻抚姜锦花的脸侧,双眸里缠着一股名为着迷的东西,宛如望到了自己喜爱的宝物。
姜锦花又有种错觉,他?这样的目光并不是对自己。
这样的感觉很怪异。
他?看着自己,但着迷的却不是自己。
夏承保又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的脖颈,姜锦花整个身子颤抖了一下,她很不喜欢他对自己的触碰。
可以感受到她的心?跳,夏承保又笑道:“说啊,怎么不问了。”
她还活着,真好。
这双眼睛里印着的只有自己。
更好了。
可是他想要的是它永远属于自己啊。
夏承保舔了下嘴唇,突然有些干渴。
“夏承保,你是不是看上了李青青但她不肯从了你,所以你才杀了她。”
夏承保的身子顿时,下一刻,他?哼过之后将姜锦花的脸甩开。
“李青青?卖豆腐那家的闺女?”夏承保毫不掩饰地嫌弃。
姜锦花不禁疑惑,夏承保对李青青的态度太过奇怪,莫非其中还有?她没想透的隐情?
夏承保打着扇子,城里杏林巷子那条街都说李青青生得好,又白又水灵,但他?只觉得他?们眼瞎。
他?可没看出来李青青哪里好看。
不过李青青有?一点得他?的眼,夏承保噙着笑,目光阴沉道:“那李青青人不多好看,但生了一双令人挪不开眼的玉手,本少爷既然喜爱,那便要夺下来放置家中珍藏。”
“你,你看上的不是李青青她人,而?是她的手!”
夏承保说得轻巧,“她人有?哪里值得本少爷惦记的,就她那样的货色,本少爷院子里哪个丫鬟不比她好看。”
一条人命在夏承保口里竟连捏死的蝼蚁也比不得,姜锦花死死地咬住牙,克制自己不要发出想将他?咬碎的声响。
姜锦花强行镇定问:“可白芦苇呢,她是看到了你的人带走李青青,可她手没李青青好看吧?”
姜锦花观察过白芦苇留下的尸体,她的手臂可能是常年做活的缘故,比自己的手臂还要粗上一圈,手心?更还有?不少茧子。
“是丑到难以入眼,但本少爷需要一只右手,拿她来充个数还看得过去。”
夏承保前一刻还在表露对白芦苇的厌恶,后一刻便又露出笑容,明摆着是为自己所做之事而?激怀。
“还有?五位姑娘呢。”
“你好奇心?未免太重了,姜三丫。”
夏承保又凑近到姜锦花身边,吐出口气喷到她鼻上,姜锦花厌恶地想扭头,但又担心?会恼了他?不说实话。
夏承保说:“你想知道也可以,只要你答应离开顾疏,跟我回夏家。”
姜锦花诧异不已,夏承保这意思是,只要她离开顾疏,他?便不杀自己?
那他将自己绑在这里岂不是多此一举。
姜锦花冷笑回:“你想骗我还是多做点准备吧,我被人强行绑来不就是夏少爷你的主意,你以为我会傻到信了你的话,真答应和你走能活命?”
夏承保敢在自己眼前现身,还正大光明说出自己曾犯下的罪孽,他?根本已不打算让自己再当个活人。
“你这样聪慧,我都舍不得杀你了,这可如何是好?”夏承保又摸摸她的脸。
“夏承保,来说说吧,当初你为何要杀那五位姑娘,是和李青青白芦苇一样的缘由吗?”
夏承保盯着她半晌没开口,末了,道:“罢了,看在你一直看着我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他?又抬手摸她的泪痣,笑得阴森,“真好看。”
不知为何,姜锦花心底升起一股毛骨悚然。
夏承保一定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那五个死了的,大多是惹恼了我的,我愿意宠着她们还不给脸,蹬鼻子上脸的女人早就该死了。”夏承保扇着扇子,回忆以往那些事,“正好她们身上都有某种我想要的东西,就砍了叫人留下来,现在我都说了,你听懂了吗?”
“懂了。”
“真乖,看你这么乖,我会对你下手轻柔一点。”夏承保被姜锦花取悦到,抬手一遍又一遍摸着她的脸蛋,“其余那七个,没一个是我亲自动的手,唯有你,我的三丫,我一定要亲自见你!”
夏承保眼中闪着势在必得。
因为这股势在必得,即使如意庄一案在青河县闹开,冒着被以主谋当场抓获的可能,夏承保还是抓来了姜锦花。
“别碰我!”
姜锦花这回偏头躲开他?的手,摆足了她很厌恶他的抚摸。
夏承保还没恼,笑意加深,“你看,才说你乖你就不听话了。”
“呵。”
姜锦花冷冷一笑。
夏承保从壁上取下一把短刀,刀刃闪动着火光,其上还倒映着他?激动到不可理喻的脸,他?的眼里是难压的情绪,“三丫,知道我最喜欢你的哪里吗?”
姜锦花看他?握着刀越来越近,那双眼已经被疯狂淹没。
“是你的眼睛。”
夏承保舔着唇,笑道:“可真美啊,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清澈的眼了。”
姜锦花心头狂跳。
“如果再找不到,我定要挖下来留作珍宝。”夏承保咯咯笑道:“三丫,你喜欢陶瓷的,木头的,还是琉璃做的罐子?”
姜锦花一句话说不出来。
疯子,这个疯子!
他?是人吗!
一个要挖了自己双眼的人,还笑着问自己想把挖出眼睛用哪个罐子装起!
夏承保手里的刀刃划在她脸侧,没有用力,只在她肌肤上游走,慢慢落到眼角,他?没有吝啬自己的赞叹,“真美。”
姜锦花心里骂娘了。
他?娘的她不需要这样的赞美好吗!
“不,我不要用木头的,你的眼睛一定要买一座琉璃纹放置,这样美的眼睛要让所有?人都能看得见。”夏承保对这个提议无比满意,就准备事成之后命下人挑一座好的,“三丫,我对你是不是很好?”
姜锦花呵呵一笑。
对,真好,好得不得了。
“夏少爷,你真要杀了我吗?”
夏承保皱眉,因她的话他?的笑收起,“不是杀你,是为了将你更好的藏在家中,你不愿从我,我也有?法子让你甘愿。”
姜锦花目光坚定地与他?直视,“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你所做的一切,再无法遮盖,到那时就是你的死期!”
“你怎么都要临死还记挂着我呢。”夏承保唇边嘴角裂大,“三丫,莫非你其实对我有?几分情?”
姜锦花恨不得一口水吐他?脸上。
这王八羔子,不但有?病,还太过自恋。
“好了,要动手你就赶快的。”姜锦花闭上眼,等死。
夏承保却没再继续动作,那双敛着水波的杏眸闭起后,他?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欲_望。
“睁开眼,看着我。”
姜锦花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叫她睁开就睁开啊,还以为她真等死呢?
夏承保为此暴怒,双手掐住她的脖颈,“我叫你睁开眼睛!”
姜锦花生疼,情不自禁“唔”了一声。
她一声不吭地受着夏承保的掐,小脸和脖子渐渐变得通红。
两人还在暗斗,暗门那边的石阶上“轱辘轱辘”滚下一根火把。
听到声音,夏承保松开掐着姜锦花的双手,他?以为自己的手下来破坏自己的好事,今日他亲自来见姜锦花,早就打好了招呼,不许任何人闯进暗室,打搅自己!
夏承保扭头怒气冲天吼道:“是谁,我不是说过不准进?来了吗!”
姜锦花一张脸憋得红透,一被松开,她大口大口地呼气。
暗门那边,无人回应。
夏承保心?下生疑,大步朝门口走去,又一步步踏上石阶,“是谁装神弄鬼的,我看你们是不想要脑袋了!”
火把滚到姜锦花脚边后,火苗已经被熄灭,她垂头轻轻呼了一口。
壁上的火把顷刻间晃动了一刹,夏承保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暗室。
“啊,你们是谁!”
一道中年洪厚的声音响起,“将夏少爷拿下!带回衙门!”
“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夏承保还在嘶吼,但听着像被擒住,挣扎也是无用功,“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夏家的少爷!我爹可是夏强!”
“你爹是夏强,本官还是左副都御史呢,陛下赐本官便宜行事的权力,本官代天巡抚,还审不得你小小的夏家了?”
中年男子重重一哼,从他的语气里姜锦花听出是那位亲临青河县的左副都御史葛大人。
葛商再一摆手,“带走!”
又有?脚步声快步从石阶下来,姜锦花一抬头,发现是顾疏。
顾疏满脸急色冲到她面前,捧着她的脸上下打量,“阿锦,你没出事吧?”
他?此刻几乎要把姜锦花整张脸大大小小的斑和痘痘都瞧出来了。
“我没事,七哥,快帮我解开。”
顾疏又去找斧子,将捆绑姜锦花的草绳砍断,砍的时候动作小心怕伤到她。
姜锦花兀自感叹道:“还好你们来得及时,夏承保他?就是个疯子!他?抓我就是为了要挖走我的眼珠子,还问我要拿哪种罐子来装,要不是你这时候来,他?都准备划开我的眼角了!”
顾疏没吭声,闷头给她解开绳子。
姜锦花重获自由,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后,走去拉顾疏的衣角,“七哥,你怎么好像很不高兴,都不搭理我。”
顾疏的脸黑沉的如墨底,无处不彰显着他?情绪有多糟糕。
“还不是因为当初答应了你这馊主意?”顾疏一把拥住她,紧紧抱着,“下不为例。”
这一回姜锦花会被夏承保抓走,也是得了顾疏和葛大人的应许。
顾疏寻到葛大人提议这一出抛饵钓鱼,之所以顾疏要找葛大人,他?是想恳请葛大人增派护卫,尽全力保住姜锦花的安危。
他?绝不愿看到姜锦花有半分可能会落入危难。
葛大人在结束与顾疏的交谈后,当日便到衙门找到赵县令,将此事明白传达下去。
葛大人官职比赵县令高,又带着陛下口谕,他?的话比谁的都管用。
于是在姜锦花一人独自出门后,原嬷嬷与衙门的差使们便躲在暗处紧随。
看到夏承保的手下动手后,原嬷嬷率先跟紧,怕人多惊动夏承保,提前对姜锦花下手,其余人等留在原地等着寻原嬷嬷留下的标记。
夏承保的人将姜锦花带入一处庄子,送进?暗室之中捆绑住,交给夏承保亲自处理。
之后便是姜锦花醒来与夏承保对话的一幕。
原嬷嬷赶到庄子,在外围视察情况过后,往庄子的一旁留下印记,先翻身进?院子打晕守院的下人。
夏承保没在庄子里留太多人,只有外门两人,暗室外再留了五人把守。
等葛大人和顾疏赶来后,庄子里夏承保的人早已倒地一片,全陷入昏迷。
原嬷嬷指了指庄子其中一座院子,几人走进?后,原嬷嬷按下墙壁上的一处机关,暗室的门便被打开。
夏承保和姜锦花谈话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入葛大人耳中。
三个人本守在暗室门外,但听到夏承保要动手后,顾疏再忍不住找了一根火折子点着,往下一丢。
夏承保寻声被引到门口,原嬷嬷一刀手刃将他?制伏。
夏承保当场被抓归案。
顾疏和姜锦花相携从暗室走出,衙门的人已走光,葛大人仍候在院中。
“葛大人。”
顾疏带着姜锦花走上前,姜锦花也跟着行礼,“民妇姜氏见过大人,今日多谢大人……”
“慢!”
话说到一半,葛大人抬手止住她继续说,“顾娘子不必谢我,今日能将夏承保抓获,一来是你家夫君连夜上客栈献计并辩口利辞说服本官应下,二来是你心?有?魄力敢于以身试险,因此这一案子能破,你们夫妻二人的功劳最大。”
顾疏又道了一回谢,这次没再说多应承之言。
葛大人不耐听,这点他是已有?察觉,与葛大人对话不如直接些。
葛大人又道:“顾娘子在暗室里受苦了,只是夏承保还要被压入衙门审问,顾娘子兴许还要做人证上一回堂,再多忍一刻,等结案本官会派人送你二人回去,庄子外有?马车,先回城里吧。”
如意庄主谋夏承保被抓,姜锦花作为重要的人证,需得上堂指认。虽说她在暗室里身心备受折磨,但眼下葛大人还不能放两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