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六章(1 / 2)
小石头村村塾的教?课九月初便临至结束,有几个孩子结业了?舍不得课停,还跑到顾家围在顾疏身边,想再?听他讲讲故事。
五日后,是青河县乡试开考之日,也是顾疏将将能下地行走的第一日。
这一日,还是姜锦花的十四岁生辰。
清早起来,顾疏没坐上轮椅,就着自?己手?臂撑在床头,缓慢地双腿用力坐起了?身。
姜锦花在旁无比紧张他的面色,生怕他流露出半点的不适,“七哥,你感觉如?何?”
“嗯……应当是无事了?,只是长久未站起来是还有些?不习惯。”
顾疏晃了?晃,从床头站起,姜锦花怕他摔倒还是起来扶了?他一下,“你慢慢来,有三个月没下过地,需要一日适应适应。”
顾疏走路不觉地身趔趄,瞧着姜锦花心尖都?跟着一抖,但他执意说不必扶着,只自?己在屋里?来回踱步。
于是姜锦花随他去了?。
今儿个是她?的生辰,她?有意要亲手?做一碗长寿面吃。
还有,她?最高兴的是,她?买了?酱油!
原先?顾家没酱油,如?卤、腌、焖等都?做不出可口的味道?,就单单说做那红烧排骨,少了?酱油,总觉着缺了?那么一味。
昨儿姜锦花特意进城买回二两的猪蹄,一瓶酱油,这酱肘子等她?做出来保管味道?一绝。
卤肘子前清洗干净这一道?步骤不得轻视,猪蹄肉皮上沾着的猪毛需得剔光,还要先?下水先?焯掉一层血沫,再?放作料卤制。
姜锦花一边将锅烧开再?度倒水没过猪蹄,还往里?头加了?葱段、姜片、桂皮、八角、蒜头、小茴香、花椒,糖色也是要的,炒好直接全倒入锅里?,一同炖着。
另一边,她?舀面粉准备和面。
“阿锦,你要做长寿面吗?”
顾疏寻着味道?,步履蹒跚地走进厨房,他走来洗手?要帮忙,“我来帮你做面条吧。”
“没事的,你到一边做着等一会,我很快就能做好。”
姜锦花一看顾疏一条腿还打着颤,说什么也不肯让他接手?。
“今日是你生辰,这碗长寿面本该是我为你做的。”顾疏仍旧固执地要亲手?和面,“你便依我一回,让我上手?试上一试?要不,你站在一旁教?我如?何?”
“好吧,那我看着你做。”
姜锦花撒开紧抓着木碗的手?,顾疏将碗端走后,又加了?几碗水,将面和开,他下双手?揉面,那动作带着几分优雅地缓慢,看得姜锦花不觉着急。
顾疏是不习惯手?指混在着面里?头的触感,他每回做面片前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挣扎。
等顾疏揉了?一半,姜锦花开口道?:“哎,等会儿,要再?加点盐进去。”
她?忙舀了?两勺盐。
顾疏又继续揉面,指尖粘粘黏黏的极不舒服,但面条得要和硬扎软,揉成一团后还要防着饧面。
姜锦花看不惯他太过慢的手?法,没忍住自?己上手?揉好放至一边。
“阿锦,原来你是花猫。”
顾疏指尖还残留着面粉,他抬手?在姜锦花侧脸偷抹了?两道?,两根指头一划过,顿时留下两道?白痕。
配着姜锦花的脸蛋,宛如?花猫的胡须。
姜锦花早知道?他对自?己做了?什么,气极:“好你个顾疏,你还往我脸上抹面粉,是不是想我从缸里?舀一瓢来?”
顾疏眼底笑意加深,嘴上饶是求情?:“别,好娘子,饶我这一回吧。”
舀一瓢糊他脸上,他还不得变成一大白盆?
还是不要了?。
“我饶你?你糊我脸咋不想想呢。”姜锦花重重一哼,嘴角都?露出一抹怒气。
顾疏走去哄道?:“是我错了?,我给?你擦擦,要不,要不你也抹我一回?”
姜锦花躲过他的手?,又轻哼着笑,“我才不给?你摸了?呢。”
“那我给?你摸。”
顾疏将脸侧过来。
姜锦花伸出手?狠狠在他双颊边捏了?几下,顾疏的脸皮直接被捏红了?,她?又道?:“下回再?恼我,我就这样、那样欺负你。”
顾疏轻笑两声,“不怕被娘子欺负。”
他很乐意躺好任由她?欺负的。
顾疏又侧过脸,俨然一副“任君攫取”,眼底荡着如?清波般的笑意,一层层的涟漪映入姜锦花眼帘。
这样的请君入瓮,她?着实快要把持不住。
还好意志足够坚定,稳住心神。
姜锦花“呸”道?:“你又想哪儿去了?,天天脑子里?净是有的没的。”
也不算燥的慌。
顾疏的眉眼间若流露出一分的勾人神态,合着他那股病弱的娇柔感,还真有一分欲说还休之态。
令人禁不住想拥他入怀,好生怜爱。
只是往常他上过妆后,平添了?男子的英气,娇弱感便没那么明显。
顾疏一直记着上妆画眉,显然,他并不爱自?己以娇弱视于他人面前。
两人打趣间,面已经饧好,这碗长寿面顾疏打了?两个鸡蛋、葱花与黄瓜片,煮面是他亲自?上手?,煮了?两碗面端出来。
姜锦花的酱肘子没多久也出了?锅,顾疏没有吃过,夹了?一个,“这是肘子?”
“酱肘子,你尝尝味儿。”
姜锦花自?己抱着一个就啃,吃得满手?都?是汁,顾疏没有学着她?拿手?抓着啃,他行事处处将就规矩,姜锦花偶时都?会怀疑顾家是否乃沧州一门大家,教?得顾疏如?此受礼。
顾疏用筷子戳开一口一口吃,不紧不慢。
酱肘子的味道?绝对对得起姜锦花的吃相,十分嫩滑多汁,肉肥而不腻,酥烂香醇,咬在嘴里?肘子的一口满腔尽是香味。
不知不觉,顾疏啃了?四个肘子。
这顿饭他吃得太饱,肘子吃完肚子难得撑鼓了?。
吃饱了?肚子,顾疏撑得连手?指头都?不愿动一根,姜锦花看他坐在木凳里?歇息揉着肚皮,她?便起身收拾碗筷。
顾疏起身喊住她?,“阿锦,你等会,我要给?你一样东西?。”
姜锦花回过身,眼里?滑过淡淡的不解。
待顾疏再?从里?屋出来,他手?里?多了?一根木簪,“喏,这是我送与你的生辰礼物。”
“你那日请李叔来便是为了?这个?”
“嗯,我不会木刻,那日特意请李叔来教?我如?何刻簪子,我是想亲手?为你刻一根木簪。”
姜锦花猛然忆起有日回家,碰巧撞见李叔犹在家中,那时顾疏说是为了?做几把木椅,原来其实是为了?她?。
“我手?艺不精,做得粗陋,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这是七哥的一番心意。”
姜锦花将木簪接过,上头仅刻了?一朵山竹花,除却单朵花瓣再?无其他,顾疏窘然笑道?:“我,我至多只能做到这般了?。”
“很好看。”
姜锦花抬起眼眸,定定注视着他,片刻嫣然一笑,将簪子递给?他,偏了?偏头,“你给?我戴上。”
“好。”
顾疏轻轻将簪子插进她?的发间,他动作笨拙,动作间还不小心拉扯下她?的几根头发,扯到了?头皮,姜锦花微疼地皱眉。
顾疏又轻手?将落下的发丝别在她?的耳后。
姜锦花双眼灵动,侧眸问?道?:“怎么样。”
“很好看。”
顾疏的唇齿间不自?觉吐出笑声,“看来我手?艺还是看得过去的,这木簪并未有我想的那般不够精致,只不过日后若有机会,我再?为娘子多买些?花簪,每日换着戴,那样才好。”
那日逛庙会姜锦花明明带回了?好几把簪子,可顾疏却从未见她?戴过,“阿锦,你不是还有多的簪子吗,怎不戴呢。”
“唉,那还要梳头,光是盘发髻便好麻烦,七哥你看我是那等会自?己盘发的人吗?”
姜锦花一脸“我不是,我不会”的神情?。
顾疏沉思?。
这倒是个问?题。
娘子若是不乐意学,他是否该看看书自?学一道??
姜锦花又抚着脑袋,“干脆赶明儿进城瞧瞧,看可有教?盘发的书册,买回来一本,我也学学好了?。”
顾疏以为,这事绝对可行。
他正好也跟着学学,万一日后用得着呢?
乡试连着要考三日,三日后考生们皆可返乡等候放榜,杨东阳在考完乡试后转头便回到了?小石头村。
他已有近一个月未出现在村里?,这回一进村,村里?人便皆知晓他这是考完了?试。
村里?本便因杨东阳是为秀才郎而骄傲,因而他这一考完回村,逢人便会问?杨东阳,“考得如?何?”,“可有把握中榜?”云云。
杨东阳乡试可谓满腹自?信,他都?回的是“上榜定然能上,题目并不太难”。
听到这回应,村长嘴上的笑差点没咧到腮帮子。
姜锦花听后,与顾疏一说:“七哥,杨大哥好似觉着乡试不难呢,看来他这中榜是毋庸置疑的了?。”
“杨秀才肚子里?有实才,应考得不错。”
人品归人品,顾疏不喜杨东阳的品性,却不能否认他的才能。
姜锦花又问?道?:“你那位柳姓的友人呢,你对他可抱有信心?”
柳博源这两日同样下场,他还早与顾疏说等一放榜便告知他结果。
想到柳博源,顾疏皱眉摇头道?:“他的话?真不好说,要知道?那日在龙笙栈所发生的,他不可能仅在短短五日之内便全盘忘得一干二净。可这考试呢,最怕的便是分心,人一旦分心,考出的名次便往往超乎意料。”
听顾疏说,古代科举无论是院试、乡试还是会试,但凡中榜的,皆会发一份捷报,从榜中最次名唱到头名,送与家中,亲朋好友皆在时,以声乐相庆,算作喜信。
姜锦花只觉得无比新奇,对放榜唱喜信更是不免期待。
若杨东阳如?愿中举,那么送捷报的人便会前来小石头村报喜,到那时,她?还能趁机长见识。
三日很快过去,放榜这一日,不止杨东阳,小石头村的众人皆十足紧张,大家伙都?盼着杨东阳能中举。
清晨一大早,便有好些?村里?人早早围到村长家门口,等着城里?送捷报的前来报喜。
姜锦花与顾疏也相携立在远处,远远瞧着。
不多时,从村门口有人骑着马飞快进村,待快到村长家时,他翻身下马,拿出怀中的锣,边敲打边高喊:“贺贵村老爷杨东阳高中青河县乡试第六十一名!”
“哎呀,杨家的中举人了?!”
“杨家的可真有能耐,这多光宗耀祖的事情?啊,俺家柱子咋就一点学不进去呢。”
“你那是能和杨举人比的吗,人家自?小便是那识字的料,你家柱子认得两个大字不就已足够了?!”
村长家外头一片热闹,村里?人叽叽喳喳,里?头村长和杨东阳听到了?报喜,两人带着满面笑容走出来,村长一面招呼着众位村民,众人道?着喜,村长忙回“同喜同喜”。
“杨举人啊,祝贺您了?!”
“多谢,同喜同喜。”
杨东阳拿出赏银递给?送捷报的,毕竟人跑一趟也不容易。
这小石头村在犄角旮旯里?,从城里?来一回路途很远。
姜锦花远远一瞥,望见杨东阳手?里?那张金花帖子着实耀目,眼里?闪过艳羡道?:“我还真想看七哥也拿一回呢。”
杨东阳手?握捷报,那下巴傲得都?快抬上了?天。
这令姜锦花不由想,若等顾疏有朝一日金榜题名,被众人围在中央连连祝贺,她?在旁边仅看着会不会也是这样一面傲然自?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