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2 / 2)
祁清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刘固惊恐,“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他可是晏家的二少夫人!”
矮个子听到了刘固这话,十分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是残废少爷和傻子夫人,他们也算是晏家人?”
说话之间高个已经走到了祁清跟前,壮实的身躯在祁清面前落下一片阴影,眼神阴冷,语气不容反抗,“今天,你就跟我们哥俩走一趟吧。”
祁清惊恐地退到了角落里,瘦削的身躯看上去格外弱小。
“放开夫人!”刘固红了眼,冲了上来,但下一秒就被那人不耐烦地掀翻,重重地落到了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
天边浸染的艳色染红了所有人的发梢,丝丝缕缕地像是剥落的血丝。刘固眼前一阵阵模糊,只觉得这天明明艳丽得很,却那么昏暗。
祁清看见他的惨样,抿了抿唇,悄悄为他施了术法缓解伤势。转头却是顺从地跟着这两人走了。
来找他们麻烦的这两人虽然看上去像是对他欲图不轨,但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却是想要将他带到什么地方,去见什么人。
这些人以往也不是没见过他,以前没生出什么心思,偏偏这时候觉得他长得好看了要对他做什么,祁清是不大相信的。更何况两人虽说凶恶且目中无人,但是眼里却没有淫邪之意,话里全然是对他和晏萧然的轻蔑,口吻更像是有恃无恐。祁清更倾向于这两人是受了某人的指使。
联想到昨晚的遭遇,又想到了晏星云最后看到晏凌云来时毫无意外的神色,祁清骤然有了别的想法。
于是他跟着这两人走了。
两人倒是没想到他这番顺从,惊讶了一瞬,但又想到不过一个傻子应该连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在傻子祁清看来,这是要陪他玩游戏呢,便也了然,嘴角挂上不以为然的笑意。
刘固倒在地上,看着他们将人带走,而自己却毫无反抗之力,他咬牙撑起身子,神色灰暗,心底却涌起了巨大的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
刘固一瘸一拐地回到小院的时候,天色已经近暗,他神色着急,环视着周围。
“少爷……?”刘固推开门,却没在软塌上看见熟悉的身影。他心里一紧,不知为何慌张得很,连忙转身要出去,却迎面撞上了推开院门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晏萧然。
晏萧然依旧是那副虚弱的模样,面色苍白,挂满病容,似乎连走一步都要费许多力气。
“少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刘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晏萧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缓慢地走进院子,“怎么了?”
刘固对上他茶金色的眼睛,不知为何忽地有些胆战,躲开了晏萧然的视线,低头抖着嗓音说道:“少夫人他……”
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刘固用尽力气快速说道:“……他被人带走了!”
话脱出口后,他骤然松了口气,但下一瞬,如山河崩塌般的骇人气势却猛地向他压来,刘固猝然白了脸,唇角滑落一抹血迹。
“对不起,少爷我,我……没能保护他……”刘固失神般呢喃着,不知道是在向谁忏悔。
他不敢去看那双陌生的白金色眼眸。
刘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里,家中有七个兄弟姐妹,他排行老六,下面有一个年幼的弟弟,父亲沉迷‘修仙’,买了一大堆从摊贩那高价买来的心法,每天都神神叨叨地说自己早已修炼至金丹,很快就能带着他们一家子过上好日子。
但这个‘很快’从他三岁到七岁家里甚至连米都买不起的时候,也还没有到来。大姐嫁给了村里的一个老赖,换来了能让他们活半年的银两。但很快,这笔钱又被他们的‘金丹’父亲去买了功法,母亲为了生计把二姐也嫁了,然后是小妹,被卖给富贵人家当做下人。家里的女娃都卖完了,母亲舍不得幼子,于是便到了他。
像是要弥补他一样,母亲求了许多门路才将他送进了晏府里,似乎也想让他沾点仙人气息,以后好过活。
但谁又知道,刘固最后被发配来照顾这个明面上是晏家光鲜的二少爷,实际上却像是全家的透明人,完全不能修炼,所有人都能踩上一脚的病秧子短命‘二少爷’呢?
拜家中父亲所赐,刘固本就对所谓的仙人没有任何好感,见到晏萧然之后甚至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概花光了平生为数不多的幸运。
大概生来就不受待见,晏家的这位二少爷并没有他之前料想的那般有少爷脾气,反而平易近人,很好相处。闲时甚至还会教他念书写字,刘固觉得自己很幸运,幸运地能遇到这样一位少爷。
这种感激在他意外知道他那被卖给另外人家的小妹被活活打死时更是到达了顶峰,刘固难过的同时又觉得他家少爷就是他所有苦难的终结,是他幸运的开端。除了每天担心少爷的身体,刘固甚至觉得自己并不需要担心其他的东西。他家少爷博学强识,文采过人,通晓事理又温文尔雅。
哪怕天生病痛缠身,哪怕经脉阻塞每一步的行动都如刀割,哪怕娶了一个傻子男妻,哪怕他们这个不受家族里任何人重视的小院因多了人雪上加霜,他家的少爷依旧明朗如皎月,浩渺似山河,会亲自抄书挣钱,从不为苦难而自怨自艾。
——他便是他的仙人。
刘固曾以为他们的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
但世道总是不让人好过,他忽地明白——
仙人之所以被称为仙人,那是因为他们能为凡人所不能。
并且不为凡人的苦难所动摇。
……对,就是晏凌云少爷的生辰礼那一天。
当他拿着那颗本该轻松得到却受尽欺辱才被施舍的丹药时,当他回到他们的小院,当他看见床上早已没有呼吸的人再次睁开眼时……
刘固知道一切都变了。
他的苦难终是没有结尾。
——他不是晏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