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十七章 营救(1 / 2)
三十七章
听到这个声音,崔晚晚放弃挣扎,甚至还松开了瓷枕,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会乱动,想?让他先放开手。
一条冰冷的链子缠上她脖颈,接着“咔嗒”一声锁扣闭合,来人这才松开手掌,随即又用绳子捆住她双手。
他口气威胁,一语双关:“这下我就不担心娘娘逃走了。”他略微用力拉扯,链条收紧,崔晚晚被勒得吃痛。
“相国大人,”她喘息也有些困难,吃力说道?,“您深夜来此,是专程找我叙旧么?”
他是杜立德。那?个城破失踪,还被拓跋泰射瞎一只眼?的前任相国。
杜立德手握铰链,把崔晚晚拽下了床,然后点亮烛火,回过头来看着她。只见他穿着最低等的内侍衣裳,一张原本?还算清俊的脸瘦得脱相,颧骨高耸两鬓花白?,左眼?眶空空如也,眼?睑还留着疤痕。不过而?立之年,竟如花甲老翁,他再?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相国大人,而?是一只东躲西藏的丧家之犬。
“叙旧?”杜立德笑意森然,猛然狠拽链子,“娘娘如今炙手可热,恐怕早就忘了我这个旧人。”
“呃!”
铰链挤压,她脖颈上已经渗出了血,连话?也说不出,只能仰头挺直脖子尽力喘息。
杜立德眼?见把她折磨得够呛,这才松了松掌,崔晚晚腿脚一软跌坐在?地?,赶紧俯身大口喘气。
“元启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前脚刚死,贵妃娘娘就迫不及待投怀送抱,在?叛军身下承欢婉转。”杜立德居高临下,肆意讥讽,“时至今日娘娘仍是贵妃,当初我可真是小瞧了你。”
崔晚晚费力咳嗽几声,抬头反问:“那?相国大人以为我该如何??为元启守节吗?”她眼?角泛红,看起?来楚楚可怜,“可我一弱女子能怎么办呢?不过是委身求全,寻个依靠罢了。”
杜立德冷笑:“娘娘这套骗人的把戏糊弄别人还行,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从我这里骗走传国玉玺,转手就给了旁人!这笔账我可要好好跟娘娘算一算!”
他俯身掐住她的下颔,骨瘦如柴的一只手,带着置人死地?的力道?,独眼?在?她脸上来回梭巡:“也不知道?你给那?鲜卑杂种?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把他弄得神魂颠倒。”
崔晚晚勾唇媚笑:“迷魂汤的滋味,相国大人不想?尝一尝?”
他目光一凛,随即扔开手,嫌恶道?:“脏。”
崔晚晚突然提及一桩旧事。
“当初相国大人在?摘星楼扪虱而?谈的时候,怎么不嫌本?宫的鞋脏?”
当年摘星楼夜宴,杜立德虽是外臣,但深得元启宠信,是故也在?。元启让贵妃献舞,于是她换上轻薄露腹纱衣,赤足披发登台,跳了一支胡旋舞。端的是腰腹雪白?晃花人眼?,足踝金铃还叮当作响。一舞毕,她遍寻不见绣鞋,索性光脚走回御前。
“杜卿,贵妃之舞如何??”元启刚食了丹药,神志飘荡,竟然让下臣评价后妃。
杜立德恭敬道?:“娘娘天人之姿,犹如神女,臣等凡人不敢窥视。”
元启哈哈大笑,行事愈发不堪,竟然说道?:“杜卿如此赞许,爱妃代?朕敬他一杯。”
崔晚晚闻言微微一笑,斟了杯酒端在?手中,盈盈走到杜立德面前,风情万种?道?:“本?宫敬相国大人。”她目光掠过他的广袖,笑得别有深意,“承蒙错爱。”
“娘娘折煞微臣。”杜立德躬身惶恐,却暗中捏紧了袖子。
她知道?,她当时就知道?。
内心不可言说的隐秘被戳破,杜立德恼羞成怒,扬手就狠狠扇了她一巴掌,直把她打得眼?冒金星。
他扯住她的头发,咬牙切齿:“住口!人尽可夫的娼妇!”
“噗。”崔晚晚吐掉口中血沫,仍旧无所畏惧,“娼妇又如何??我可从没有装什?么冰清玉洁,哪像某些人,做尽蝇营狗苟之事,沽名钓誉,这才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她言辞锋利,字字都往人心窝子里戳。被气得头昏脑涨的杜立德突然冷静下来,抓住她就往外拖。他空荡荡的左眼?看起?来甚是骇人,衬着他枯瘦的身材,就像一具在?暗夜游荡的骷髅。
“你别枉费心思了,一群睡死的人,砍了脑袋也不知。”杜立德露出森森白?牙,“等我把你身上那?狗杂种?的气味洗掉,教你知晓我的厉害!”
崔晚晚被他扯得跌跌撞撞,挑衅道?:“那?你要多费些功夫,他在?我身上留下的东西可不少。”
篝火宴三更过后才散,因?为第二?日一早便要开始狩猎,拓跋泰本?应就近在?飞霜殿安置,但他依然回了宜春殿。行至外院前,有几名侍卫在?此值守,见到他连忙行礼。
“起?吧。”他压低了声音询问,“贵妃几时回来的?”
侍卫回道?:“娘娘亥时回来的,一直在?殿内。”
宜春殿是个三进的院子,侍卫门都守在?最外围。拓跋泰抬眼?望去,只见里面四处静悄悄的,也无烛火,想?来众人都睡下了。他怕吵醒崔晚晚,便让福全等人都退下,独自走了进去。
福全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强撑精神安排明日之事,还未说完却听见脚步声折返。
拓跋泰疾奔而?出,身影极快,一脚踢翻侍卫头领,怒问:“贵妃呢?!”
头领跪地?,挨了一脚嘴角都渗出血来,他闻言惶恐:“我等一直守卫在?外,未曾见到娘娘出来,望陛下明察!”
自从青龙寺遇险以后,拓跋泰对身边护卫进行了大清洗,这批侍卫是他亲自挑选,身家清白?背景可靠,断不会内外勾结。可他方才进了内院寝殿,见床铺凌乱留有挣扎痕迹,却遍寻不见崔晚晚身影,他隐约觉得有异,遂去耳房查看,竟赫然发现?佛兰等人皆昏迷不醒,应是中了药。
天子一怒可伏尸百万。拓跋泰见众人匍匐在?地?,黑夜寂寂,树影诡谲,一颗心沉沉下坠。
“去查,拿有用的消息来将功抵罪。”他负手而?立,冷面肃杀,先对侍卫下令,然后警告在?场所有人,“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句,朕亲手剐了他。”
“福全,喊白?崇峻来此。”
一炷香的功夫,侍卫们从掺了迷药的肉汤顺藤摸瓜,先去膳房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个下等仆役,赶紧着人描摹画像追踪去向。另一边他们把今晚和贵妃说过话?的房英莲也带到御前。
房英莲进入宜春殿,只见外面如常,走进去却是三步一人,众人撬墙翻土找着什?么,而?拓跋泰身披鹤氅站在?庭院中间,身姿如高山巍巍,阴着脸风雪欲来。
她跪下叩首:“参见陛下。”
“今日你与贵妃说了什?么?”拓跋泰并不让她起?身,“如实道?来,一字不漏。”
房英莲无意隐瞒,简明扼要说完,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不是贵妃娘娘出事了?”
拓跋泰眼?刀飞来,不置可否,却让她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房英莲说道?:“不知娘娘何?在??也许我能帮上忙……”
“贵妃无事。”拓跋泰断然拒绝,吩咐白?崇峻,“看好她。”
就在?这时,侍卫们在?温泉池里捞到了一只耳坠,赶紧送过来。拓跋泰一看,正是自己给她选的碧玺石榴花。
他抓住耳坠攥在?手心,心中愈发冰寒,咬牙下令:“放干池水。”
宜春殿汤池巨大,又引活水入内,放水需要先堵住进水口,然后再?让池水淌尽,十分耗费功夫。
“噗通”一下,房英莲却趁人不备跳进池中,只见她潜底片刻,然后浮了上来,仰头道?:“来个人帮我。”说完她又潜下去,白?崇峻见状也跳进去,跟着她一起?推开水底池壁上的大石头。
井盖大的石头被移开,只见池水如同被漩涡吸附一般,全部顺着洞口流走,藏身汤池的密道?也终于露出真容。
“有人来过。”房英莲抠着密道?里的青苔,“从划痕来看,时间还不算太久。”说完她钻身而?入一探究竟。
拓跋泰闻言也跳了下来,只见房英莲从密道?返回,笃定道?:“娘娘是被人从此带走。”
白?崇峻惊讶:“你如何?得知?”
“今夜我与娘娘说话?,她带着这副耳坠。”房英莲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另一只石榴花耳坠,她解释道?,“陛下深夜召我来此问话?,事事皆与娘娘有关,但又不见娘娘身影,而?且宜春殿封锁消息,众人也三缄其口,想?来是陛下为维护娘娘声誉,不愿让外人知晓她被掳走。”
拓跋泰终于另眼?看她,道?:“既然猜到,就管好嘴巴。”说完他扔开大氅,作势要进密道?寻人。
“陛下!”白?崇峻喊住他,“还是让臣去吧。”
拓跋泰坚持:“朕去。”
白?崇峻情急之下拉住他,劝道?:“前方状况不明,也许有埋伏,来人掳走贵妃是什?么目的也不知晓,敌暗我明,陛下不能冒险,况且明日狩猎天子首箭,您若是赶不回来怎么办?到时候恐会生变,请陛下三思!”
房英莲也表示自己可以同去帮忙。
于情于理,拓跋泰都知道?自己以身涉险是下下之策。
可他心中焦灼难以言表,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也无法同外人说,崔晚晚于他,不只是贵妃而?已。
“朕意已决,不用多说。”拓跋泰按了按白?崇峻的肩头,交待道?:“朕尽量天亮赶回来,若是没有回来,你和福全设法遮掩。崇峻,这里交给你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钻进密道?。
……
早在?崔晚晚被挟持之际,她就料到杜立德不会硬碰硬,宜春殿外守卫森严,他一个丧家之犬没有能力正面突围,但这人卑鄙阴险,悄无声息蛰伏在?行宫数月,肯定是有备而?来。
果不其然,他把她拖下了汤池。
“相国大人说给我洗洗,不会就是在?这儿吧?”她刻意出言激怒,“你口中的鲜卑杂种?最喜欢与我鸳鸯戏水,你闻闻这池子里是不是全是他的气味?”
杜立德气得脸青,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径自去开密道?机关。她趁机取了耳坠扔下。
密道?打开,池水哗哗向洞口涌去,崔晚晚被水流冲击得脚下不稳,杜立德愈发拽紧了铰链:“走!”
她一头栽进水中,屏气跟着杜立德在?密道?潜行,加上脖颈受缚吃痛,险些憋死。好在?没过多久水就尽数散去,她无法辨别方向,只能受人挟制跌跌撞撞向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立德拽着她出了密道?洞口,只见外面杂草丛生,是不知名的荒郊野外,唯一惹眼?的便是一辆青毡马车,还有车夫。
杜立德扯着她登上马车,马夫随即抽鞭起?驾。寒夜极冷,此刻两人的湿衣几乎凝结成冰,崔晚晚冷得牙齿打架,抖抖索索道?:“相国大人是打算冻死我?”
杜立德觑她一眼?,借着车厢壁上昏暗的油灯,翻出包袱里的衣袍扔给她,示意换上。
他直直盯着她,毫无非礼勿视的自觉,他就是要看这个昔日高高在?上的贵妃如何?跌落神坛。他想?要折辱她。
崔晚晚看着手中明显是女子的衣物,巧笑倩兮:“相国大人好生体贴。”她把捆着的双手往前一伸,面露为难,“可是不解开我如何?更衣啊?”
杜立德料她翻不出什?么风浪,解开了绳索。
崔晚晚揉了揉剧痛的手腕,四肢如今活动自如,但脖子的铰链还在?,确实不易脱身。
她也不急,干脆坐下缓了口气,慢条斯理地?动手解开寝衣束带,边解边说:“看来相国大人的癖好除了偷盗,还有偷窥。”
杜立德嗤笑:“就算看遍娘娘,你又能耐我何??”
“不如何?,只是我想?起?了相国大人之前说的话?。”崔晚晚褪下寝衣,亵衣只能遮住胸腹,大片美背露出,她仍是直腰挺背落落大方,噙笑开口:“您言之有理,元启尸骨未寒,而?我早就向拓跋泰投怀送抱,夜夜承欢。”
她虽衣不蔽体,可神色并无羞赧,纤秾合度的玉体之上,露出来的肌肤皆映着红痕爱印,特别是香肩还隐约可见淡淡咬痕齿印,就像野兽给猎物留下的标记。
是拓跋泰留下的。他就像是争夺地?盘的狼王,撕扯碎其他恶狼,独占水草丰美,而?战败者?只能臣服,或者?灰溜溜被驱逐。他不仅夺了天下,更霸占了崔晚晚,艳冠大魏的贵妃就是他的战利品。
而?这一切,杜立德觉得本?该属于他。
明明已经再?三警惕自己不可被她牵着鼻子走,但杜立德还是不由自主被激怒,张口叱骂她不知廉耻。
杜立德之所以被称为窃国贼,不仅是他混乱朝纲妄图取代?天子,更因?为此人内心扭曲行事龌龊,就如见不得光的老鼠,总是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事物,贪欲在?阴暗中疯狂滋生。
崔晚晚拿捏住这一点,故意打蛇打七寸,轻蔑道?:“廉耻为何?物我确实不知,我只知谁是最强,我就跟着谁。”她眨了眨眼?,表情既无辜又透着蛊惑人心的媚意,“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才能拥有我,从前这样,如今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从前是元启,如今是拓跋泰,那?以后……
杜立德怔愣之际,一件湿衣从头落下罩住他,待他反应过来匆忙扯下,只见崔晚晚已披上了外衫,把春光遮得严严实实。
她笑眼?勾魂,言语却毒辣:“相国大人看一半也该够了,毕竟您只有一只眼?。”
也不知马车要去往何?方,崔晚晚一晚上筋疲力竭,靠在?车厢角落闭目养神,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直到脖颈剧痛方才醒来。
杜立德拽着铰链,又扔给她一件毛领斗篷,凶恶喝道?:“穿好下去。”
他也换了身绸缎衣裳,空荡荡的左眼?眶里放了玉石做的假眼?,乍一看与常人无异,而?发白?的双鬓也染回了黑色,伪装成一个普通富商的模样。
下了马车发现?天已经亮了,他们现?在?一个村落口,崔晚晚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此处有人接应杜立德,两个仆妇来看住崔晚晚,应该是临时在?乡下找的婆子,杜立德交待她们看好这名“小妾”,然后随人走开,只说半个时辰就回来,也不知是去作甚。
崔晚晚左顾右盼,身边粗壮的仆妇得了杜立德的嘱托,眼?睛牢牢粘在?她身上,喝道?:“别乱看,老实些!”
“两位好心的婶婶,”崔晚晚一副柔弱可怜的小白?花模样,“妾身一日水米未进,腹中实在?饥饿难耐,不知有没有什?么吃的?”
仆妇并不知她的底细,只以为这是谁家老爷抓了逃妾回家,两人狐疑打量她,一时间不敢贸然答应。
崔晚晚扯了扯斗篷领子,略微露出颈上链条,泫然欲泣:“妾身是万万不敢逃的,他会把我打死的……”
仆妇见她生得花容月貌我见犹怜,而?那?男人一副阴鸷狠毒的模样,不由得心软几分,其中一个仆妇说道?:“我去找些吃的来。”
“多谢婶婶。”
崔晚晚支走了一个,又跟另一个攀谈起?来:“妾身叫小晚,不知婶婶贵姓?”
“不敢当,老婆子姓何?。”
“何?婶,请问您会梳头么?”崔晚晚吃力抬手,袖子滑落露出腕上勒痕,“妾身实在?太疼了,能不能劳烦您给我梳个发髻,随便什?么样的都行。”
同为女人,眼?见她被凌虐得浑身是伤,任谁也于心不忍。何?婶没有拒绝,走到她身后帮忙挽发。
“何?婶,这是什?么地?方?”崔晚晚一边望着眼?前的村子,一边跟何?婶攀谈。
何?婶道?:“是李家村。”
姓李的村子?
崔晚晚暗中记下,心中有了点期盼,随即哀怨叹道?:“也不知回家还要多久?何?婶,这儿离京城还远么?”
“不远,赶车一日功夫,若是坐船更快些。”何?婶帮她挽好了发,“好了。”
既能坐船,这里必然有渡头,看来运河途经此地?。
崔晚晚有了考量,摸着发髻含笑夸赞:“您挽的头发真不错。”
不一会儿另一个仆妇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馍,还热气腾腾的。崔晚晚道?了谢接过,大口吃了起?来。
李家村并不算大,而?且平时鲜有外人来此,农家人日出而?作,渐渐有大人出来走动,孩童们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耍。仆妇见状便要崔晚晚进马车里去,她嘴上答应,脚下却磨磨蹭蹭地?挪动。
这时有几个孩童看见陌生人在?村口,好奇地?来看热闹,崔晚晚见状连忙招手:“过来,快过来。”
孩子们这才一起?靠近,其中有个胆子大的歪头发问:“姐姐是仙女吗?”
“你猜呢?”崔晚晚微微一笑,看见一个小男童腰上栓了个红色络子,伸手拿起?,“你这个真好看,是在?哪里买的?”
小男童回答:“是阿香姐姐编的。”“阿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