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1 / 2)
“商小姐,今天给?你安排的康复训练……”
商挽冬打断了他?:“不必了。”
医生遗憾地看着她,语气委婉:“如果你长期卧床,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很小……”
商挽冬侧过头,遥遥地眺望着窗外的落日。余晖为她披了一层淡黄色的光晕,仿佛一张泛黄打卷的老旧照片,被人遗落在孤独的时光里。
她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言夏走了吗?”
医生说?:“言小姐已经回去了。”
商挽冬垂眼,点了一下头。
她闭上眼,很疲惫地说?:“你也出去吧。”
医生不敢打扰,只?得遗憾地退出了病房。
不知为何,他?在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女孩子身上,感受不到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反而看到了一丝迟暮之?人才?会拥有的落寞。
就好像她已经尝遍了尘世间的聚散离合,不再对未来抱有任何希望了。
走过转角,一道身影拦在他?的面前。
“言小姐?”看清来人,医生惊讶地推了推眼镜。
言夏无意识地攥紧了肩上的书包,垂着头,声音低落:“她……她还是不去康复训练吗?”
医生摇了摇头:“以商小姐现在的心理状态,我很难说?服她。”
他?真心实意地说?:“言小姐,你和商小姐的关?系好,你多劝劝她,说?不定她会回心转意。”
言夏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隔天傍晚,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拍打着窗户。从?玻璃窗往外看,整个世界都是郁郁的灰色。
商挽冬躺在床上,望着纷纷扬扬的雨景。
她自言自语:“今天她总不会再来了。”
商挽冬吃力地转过头,让自己平躺在床上。她全身几乎是动不了了,手臂一用力便是刻骨的疼痛,连拿起杯子喝口水都成为一种奢望。
病床对面便是卫生间,透过门她能看见些许镜子里的自己,一张惨白的脸,尖下巴,骨瘦嶙峋,披头散发,能直接拉到片场去做女鬼。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还不如死?了更好。
房门被轻轻敲了几下。
商挽冬回过神,重新躺了下去:“进来。”
言夏提着一篮子水果走进来,一手拿着雨伞,雨滴顺着伞尖一滴一滴地滑落。她的头发看起来有点湿,一绺绺地贴在额头上,校服裤脚也被雨水晕染成了深褐色。
她把雨伞放在病房外,弯腰拧干裤脚上的水,才?走进了病房里。
商挽冬看着她,微微地睁大?了眼睛。
“你……”
言夏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坐下来。
她从?篮子里拿出一只?梨,先是极快地削去外围的果皮,连绵不断,又将果肉切成一块一块的,堆进干净的瓷碗里。
削完,她用牙签扎起一块梨,在商挽冬嘴边晃了晃。
“吃。”
商挽冬别开?脸,低低地说?:“不吃。”
“吃吧,你嘴唇都干裂了。”言夏可怜兮兮地看她,恳求道,“姐姐,求你了。”
商挽冬一怔,回过头看她:“你叫我什么?”
“我知道你比我大?两个月,不可以这样叫你吗?”言夏眨了眨眼,趁商挽冬怔忪之?际,把梨塞进她嘴里。
商挽冬只?能低头张口吃掉。
她抿了抿唇,哑声说?:“……我不是叫你别再来了吗?”
言夏又喂了她一块,哼哼道:“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
护工隔半个小时来一次,照顾她的衣食住行,不跟她说?一句多余的话。
她像是对待任务似的,妥帖地照顾着商挽冬,动作干净利落到像个雇佣兵。
商如芸连续来了几天,后来公司实在忙碌,只?能先飞回海外,叮嘱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努力做康复训练。
言家人也过来看过她,但各有事业,不便多打扰,只?是一周来一次。
唯独言夏,每天放学都来看她,有时带着水果,有时带着鲜花。
商挽冬有时觉得自己矛盾,说?好了要离言夏远一点,却总是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心口发烫、手指蜷缩,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
她吃了几口,便闭上嘴:“你自己吃吧。”
“我不爱吃梨。”言夏说?,“这都是给?你准备的,你可不许浪费食物。”
商挽冬只?能把梨全部吃完,看着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试卷,低头在床上写起来。
商挽冬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你为什么不回家做?”
“我不想回去。”言夏抬头看着她,“我喜欢和你呆在一起。”
商挽冬心尖一颤,飞快地移开?视线:“……我这里很无聊。”
“不会啊。”言夏低头写着作业,“很清静。”
商挽冬越是挑剔,言夏就越能找到优点,一一反驳她。
“反正我就是想和你呆着。”言夏抬起头,没什么杀伤力地瞪了她一眼,“你别说?了,打扰我写作业了。”
商挽冬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来干什么?就为了写作业吗?”
“让你回头是岸。”言夏忽然放下笔,脸上带着些许怒意,“商挽冬,你没有权利阻止我喜欢谁!我想对谁好就对谁好!”
商挽冬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哑口无言。
言夏斩钉截铁:“从?今天开?始,跟我一起做康复训练。”
商挽冬回神,狠下心说?:“不需要。”
她垂下眼,不敢看对面人的表情:“我不用你假惺惺的安慰,你走吧。”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言夏站起身来,推门走出去。
待脚步声远去,商挽冬才?惶惶地抬起眼,病房里早已空无一人,空荡得有些冷清。
窗外雨声簌簌,冷风从?窗沿爬进来,吹得她手脚冰凉。
商挽冬后知后觉地想,我会不会做得太过分?,伤到她的心了。
在成百上千次的轮回里,商挽冬早已经见过言夏各种各样的表情,唯独失望和痛苦的模样,她总是不忍心再看。
她希望言夏永远是神采飞扬的模样,自信又张扬。而不是像自己现在这样,一点一点被永恒重复的时间磨去棱角,变得麻木不仁。
如果可以,她希望由自己来背负痛苦,而不是对方。
病房外脚步声渐近,商挽冬倏然抬起头,看见言夏抱着一床被褥走进来。
病房里还有一张干净的床,专门留给?家属□□用的。
言夏把被褥放在床上铺好,转身看着一脸茫然的商挽冬,挑了一下眉。
“外面雨好大?,我今天不回去了。”她说?,“我就住在这里。”
商挽冬张了张嘴,看着她走过来,俯身在自己脸上捏了一下。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你躺在床上一脸失落。”言夏低声说?,“你其?实也不想我走,对不对?”
……
隔天雨便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透过窗帘落进玻璃窗里,金灿灿的一片。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脸上,商挽冬缓缓睁开?眼,她看见雪白的天花板,视线向右转动,言夏正在另一张床上熟睡。
她忽然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
半个小时后,言夏醒来,睡眼惺忪地下了床,趿拉着拖鞋走近商挽冬,低头在商挽冬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淡定地打招呼:“姐姐早安。”
商挽冬看着她的背影:“……”
护工过来送早饭,看见言夏在卫生间刷牙,不禁愣了一下。
“言小姐,您昨晚没回家?”
言夏摆摆手:“没有,昨天雨太大?。”
她开?始监督商挽冬复健,软磨硬泡,用尽了各种方法。搞得商挽冬一听到复健两个字就头大?,终于绷不住答应了。
复健的过程很痛苦,四肢像是被车轮狠狠碾过,完全不听指挥,软绵绵地乱作一团。商挽冬支着拐杖慢慢向前走,途中摔倒无数次。言夏在旁边小心地扶着商挽冬,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