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1 / 2）
郑基石通过手机感受到来自朋友满满的‘恶意’没多久，宋梓舒通过监视器感受到了来自演技前辈的‘恶意’。
女主角和前男友的第一场戏只有最后的对视算得上是一个对手戏,在之前双方虽然在一个环境里但彼此没有看到对方。医院的急症室,女主接到医院的电话来接收无人认领的尸体,碰巧遇到了归国的前男友。繁忙的急症室到处都是人，医生、患者、护士,还有一张张或是拉起了布帘或是布帘敞开的病床。
这一幕孔侑和宋梓舒得先拍单人镜头，对视来自于发现了女主的前男友叫出了‘艾丽莎’,朴瑛惯性回头视线穿过人潮正对上那个男人。这一幕本来没什么,拍的也很顺利，导演没有喊卡，喊的是过，但在切换双方视角挪动机器再拍一次之前，李俊彦招呼宋梓舒去监视器后面看她和孔侑刚才拍的镜头。
拍摄前各种担心的宋梓舒等开机进入朴瑛就没想那么多了，她和孔侑也没有近距离接触，男神光环又因为对方靠太近有点电力不足的意思，她也能应付的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反正两人拍的挺和谐的,一句对话都没有，就一个眼神的交汇没理由不和谐。
眼神的交汇很和谐，对手戏短到根本没有压戏这个可能,以至于宋梓舒也没有感受到来自前辈的‘恶意’有多凶猛,直到她站在监视器后面，看那一场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眼神交汇。
懵逼了。
镜头里的朴瑛很自然，那种突然被人叫了名字顺势回头的自然,自然到望着摄像机的眼神是平静的，平静到没办法去体现剧本上写的‘复杂’。拍特写看的当然是镜头，演员在监视器上呈现出来的视线交汇靠的是摄像机的角度，不是真的眼神交汇，大家顶多是看了对方一眼。在没有剪辑、没有音乐，没有任何后期制作的情况下，彼此就是看了对方一眼而已。
镜头里的那个男人并不自然，他是惊喜的，不是喜形于色那种夸张的惊喜而是跟深沉，压抑着却压不住的那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惊喜。那样的喜悦被压下去，男人的嘴角只是浅笑，那样的表情，那样的眼神，镜头特写下的孔侑是那个表现‘复杂’的人。
如果宋梓舒不懂行，她对监视器里的孔侑的评价顶多是演技真好，可她懂行。她能清楚的看出来孔侑的演技要比她好，好的地方在于用心。那位前辈用一个眼神把在剧本里连个名字都没有的男人立起来了，不用任何提示，观众只看这一个眼神就知道那个男人和朴瑛之间一定有故事。
宋梓舒懂行，懂行让她知道孔侑没有在压她的戏，孔侑甚至没有尽全力，他只是站在那里根据剧本和自己设定的人物背景演一场，都算不上太用心的客串。正是因为孔侑没有尽全力，也没有压戏，什么都没做，自然而然的演了一场，才更让宋梓舒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她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但就是不舒服，像是柳絮飘进了衣服里，一动就能感觉到，但真的去摸，去找，又找不到在哪。那感觉很不舒服，不舒服到宋梓舒进入以来第一次跟李俊彦说，这条不行，再来一条。
李俊彦当然不会反对，他叫宋梓舒来看监视器就是想让光有天赋不努力的女演员看看，什么叫坐井观天。但他颇有点恶趣味想让宋梓舒单独拍特写，还是孔侑说了他帮忙搭戏，李俊彦才悻悻的示意全组准备重来。
重来结束，再次站在监视器前的宋梓舒先看孔侑，对方的感觉比前一次还要自然点，还加了一个手臂微微抬起又收回去的小动作被镜头捕捉到。宋梓舒来回看了三次那个小动作能确定前辈不是故意的，自然代入角色而已，能捕捉到细节是李俊彦作为导演的敏锐。而她...好一点了，但不够好。
“重来？”李俊彦问。
“重来。”宋梓舒答。
全场重来。
第二次重来结束，孔侑的小动作随之变化，手插着口袋左脚往前半步随即又停下，站住了。这次宋梓舒没有重复观看前辈是否是故意的，只看自己。她依旧不够好，她缺点东西，她不知道她缺什么，但感觉不对。
李俊彦倚在导演椅上仰头看着宋梓舒“重来？”
宋梓舒刚要点头，孔侑却先叫了暂停，这不是一遍遍重来能耗出来的，宋梓舒缺的也不是重来。
“可能有些冒犯。”孔侑对李俊彦笑笑，指着宋梓舒“我方便跟她单独聊聊吗？五分钟，很快。”
金材煜有心想要说点什么，李俊彦已经抬手示意孔侑‘请’，导演怂的那叫一个干脆。在大佬面前一向跪的干脆的李俊彦不止给了孔侑五分钟，还给他加了五分钟，宣布全场休息十分钟。
全组休息金材煜就想要跟上要带宋梓舒走的孔侑，却看到了孔侑冲他摇头，就没跟上去。他没跟上去让李俊彦有点好奇，不是作为导演的好奇是作为男人的好奇，好奇的问他，怎么不跟。
“你跟宋梓舒不是在恋爱吗？”
“是啊。”
金材煜不明白李俊彦的意思，李俊彦这次真的没有任何搞事情的想法，纯好奇而已。
“那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
“孔侑啊。”
“你指的介意是....”
“宋梓舒喜欢他。”
“......你误会了。”
李俊彦诧异的看着金材煜，不太确定他是在装傻还是真的那么想，随手指着摄像机“镜头是不会说谎的。”镜头里的宋梓舒欣赏孔侑，女人欣赏一个男人的欣赏。不是朴瑛，是宋梓舒。
金材煜没有装傻也真的认为他误会了“孔侑哥是那孩子的偶像，粉丝喜欢偶像的那种。”
李俊彦微楞了一下“是吗？”
金材煜笑着点头“是。”
歪了歪头的李俊彦觉得不太对，但男朋友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是真的要搞事情，只要不耽误拍摄，导演对男女主角们的私生活没有任何想法。
导演没有任何想法，孔侑有很多想法，他对宋梓舒说他要收回之前跟她说的，李俊彦是她目前能接触到的范围内还算不错的导演这句话。还不等宋梓舒弄清楚他的意思，孔侑就接着说李俊彦真的太新了，做事没有章法全凭本能。大前辈认为李俊彦和宋梓舒都是天赋型选手，天赋很好但没找到方法就事倍功半。
“当你发现自己有问题的时候正确的做法不是一条条去试什么方法是对的，那很浪费时间，不止在浪费你的时间也是在浪费整个团队的时间。”大前辈认真的教导后辈“你得学会在发现问题时找到问题的核心，然后去解决那个问题，不能是靠猜的，更不能靠本能去猜。”
宋梓舒似懂非懂，问前辈“能举个例子吗？”
“我不能直接告诉你答案，否者你永远只是在复制我的答案，你得学会自己思考。”孔侑给宋梓舒举出一个能当例子的现实问题“你看了画面回房之后认为你还差我一点对不对？问题就是，你差了什么？”
来之前认为自己就是要学这个的宋梓舒没想到男神把教学弄的像随堂考，还是没参考答案的随堂考，这也太高估她了吧，心虚的看着男神“我们就十分钟。”别浪费时间了。
短时间的拍摄不足以让孔侑详细了解宋梓舒有多少天赋，但两次‘重来’足以让眼光毒辣的孔侑了解，宋梓舒的学习能力有多强，他不是在高估宋梓舒，他是真的认为宋梓舒做得到。
“仔细想，那是很简单，最基础的东西，你的教育有缺失。教你演技的人很可能一眼就看重了你的天赋，对方以你的天赋为基准教你，高屋建瓴看起来是高瞻远瞩，却忽略了地基必须牢。”孔侑的表情很严肃，他真觉得宋梓舒可惜了“你的地基没打牢，导致你会犯基础的错误，那些小东西不起眼，但那些小东西才是大厦的根基。”
男神的表情太严肃，严肃的宋梓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对方的词又那么高大上一点都不接地气，让小姑娘有些慌。可这一慌就更没办法思考，眼神都不敢看人家。
孔侑还想再说，余光却看到有人过来了，侧身望过去看到了郑基石从拐角走过来，眉头微皱。他虽然不知道这位在剧组是什么身份，可不管是什么身份在他说了要单独跟宋梓舒聊聊的时候，对方都不应该找过来，那很不礼貌。
压根也没有听到‘单独聊聊’这段话的郑基石纯粹是因为‘全场休息十分钟’才找来的，不过他也不用知道那段话了，因为孔侑的表情已经给出了不欢迎他出现的回应。两边说是说不在一个圈子混，真比起地位来郑基石和孔侑不是一个级别，孔侑摆明了不欢迎，郑基石自然就准备走。为了给自己找个合适的理由，郑基石说他是找地方抽烟来着不知道他们在这里聊事情，很抱歉。
以为自己真的误会了的孔侑也顺着他的话缓和气氛，说自己没带烟问他要一根。郑基石上前几步掏出烟盒给了孔侑一支烟，故作不经意的把烟盒往宋梓舒的方向送，中途被孔侑挡了。孔侑也没解释，就好像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郑基石讪笑把烟放回口袋，借了火机给孔侑点烟后也就走了，没留下的理由啊。
从郑基石出现到郑基石走，宋梓舒的注意力都在孔侑身上，眼尾都没扫郑基石一下，不是什么男神和凡人的双标，而是在想之前随堂考的问题。她好像找到了答案，很基础很简单的答案，又不太确定真的是那么基础的答案？
叼着烟的孔侑打破了严肃老师的气场，变身随和的前辈，前辈温和的给小姑娘提示，答案很简单，他们早上才做过的事情。
宋梓舒的表情一下就不太对，该不会真的是“我的背景人设没做好？”
孔侑嘴角扬起“具体哪里没做好？”
这表情代表自己回答对了？可这么蠢的吗？宋梓舒有些怀疑自己的智商“我们没有沟通好我们到底为什么分开了。”
认为小姑娘并不蠢反倒很有灵气的大哥哥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回答正确。”抽走嘴边的烟，笑容更温和了“我也有错，我对客串没有很上心，我也没想起来要跟你沟通，我很抱歉。”
宋梓舒有些惊喜又有些堂皇，惊喜于自己回答正确得到一个摸头杀的奖励，也堂皇边道歉边给她摸头杀的男神帅裂苍茫，连他指缝的烟都闪着金光。脸上笑的呀，比早春的樱花都灿烂。
刚刚给了人家一个摸头杀撩的小姑娘笑的比春花还灿烂，反手又给了后辈眉心一个弹指的孔侑让小姑娘回神，聊正事呢“我想的分手理由是我以为我去了美国就不会再回来，我们因此吵架分手。我以为我的事业比你重要，但我后悔了，你比事业重要，你比一切我原以为重要的东西都更重要，所以我回来了。我回来是因为你，我依旧爱你。”
西装革履妆发齐整的男神在阳光下披着光环对自己说‘我依旧爱你’，说的宋梓舒脸一下就红了，光速低头怕被对方看出来，心跳的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整个人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某个瞬间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是朴瑛，是艾丽莎，是美人，还是宋梓舒？
小姑娘为鼓噪的心跳害羞的不知所措，孔侑也被她弄的楞了一下，他没看到她脸红，但他看到低着头的小姑娘嫣红的耳朵尖。大哥哥的心底有什么划过，手边的烟送到唇边，轻吸一口吐出烟雾，咳嗽一声打破无声蔓延的粉色气息，问宋梓舒，听明白没有。
宋梓舒含糊的应了一声，孔侑又接着问她，她准备怎么处理朴瑛。脑子一团浆糊的宋梓舒十分想说，那我们和好吧，但她残留的智商让她保持理智，软哒哒的说了一句，不知道。孔侑笑叹一声，之前说好的不能直接给答案也放弃了，学生不给力，他这个老师也没办法。
“我对你是过往，你爱过我，只是爱过而已。我们这次碰面更坚定了你只是爱过我，你现在有别的爱人了，属于艾丽莎的那部分被留在了我身上，现在的你是朴瑛。”孔侑的视线从她的头顶飘开，不自觉的，有些尴尬，问她“这样可以吗？”
微微点头的宋梓舒表示可以，也不敢抬头，确定他都讲完了，抬脚就像跑。孔侑连忙叫住她，倒是把宋梓舒叫抬头了，无声的询问他还有什么事。含羞带怯的一双眼睛从他的瞳孔直达心脏，孔侑呼吸微顿，毫秒不到的时间那口气呼出去，低头丢下烟头用脚踩灭，视线看着脚下，望着被踩的扁扁的烟蒂对宋梓舒说，没什么。
“回去吧。”
“...嗯。”
宋梓舒跑走了，少女款蹦跶着跑的跑走，孔侑原地站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只剩黑灰的烟蒂，摇头失笑，他好像单身有点久，需要找个女朋友了。居然对小姑娘有那样的心思，那还是金材煜的女朋友，荒唐的很。
成熟男人对自己的了解就是根本不会出现所谓的喜欢而不自知，李星和如此，郑基石如此，孔侑也是如此。但不一样的道德底线让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别人的选择跟孔侑无关，孔侑的选择是随风而散。那么微弱的好感只当喜欢个妹妹，不就解决了。
做得到吗？做得到的。
到孔侑的年纪和地位，大风大浪都见识过，男男女女的只是小事而已。
小事随风而散而被碾灭的烟蒂却不会消失，除非有人去清扫残留。烟蒂还留在远处，踩灭它的人整理衣襟回去拍摄了。
重新开始的拍摄依旧有些问题，孔侑不再说什么单独聊聊而是细致的给宋梓舒讲，她缺什么。其实之前也可以这么干，只是这么做会让李俊彦的立场稍微有些尴尬，给演员讲戏是导演的责任，不是客串演员的责任。不过孔侑的地位在那，在他面前，这个组包括导演都是后辈，硬充一把前辈也不是说不过去。
之前不想下导演面子的孔侑现在也没有那个想法，给宋梓舒讲戏的时候都是凑近她小声说，可凑近了吧小姑娘就容易飘。脑子里东想西想的，想他身上为什么那么香，用的什么香水；想他的袖口明明是人造宝石为什么比天然宝石还好看；想他的皮鞋也不知道是什么皮，怎么那么闪，她的狗眼都要瞎了！
宋梓舒什么都想就是没有在认真听‘老师’讲课，孔侑讲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以至于她再次看到监视器自己还是比不上男神的时候，终于振奋起来要搞事业，再这么糊涂下去男神万一当她是智障怎么办？！
小姑娘心慌意乱的怕自己被男神嫌弃，却不知道前辈对她的天赋很是惊叹，并且再次惋惜，这姑娘真的可惜了！
宋梓舒以为自己一直在犯错所以一直被纠正，一直纠正他的孔侑却知道她几乎一点就通，他从没有碰到这样的孩子，你一句话她立刻就能明白并且迅速就能表现出来。刚开始，孔侑还只是客串玩一把的心态，随着宋梓舒进步神速，他也认真了。他认真了，宋梓舒进步的就更快，这姑娘是个遇强则强的类型，他丢出去什么她都能接住。以宋梓舒的年纪，她不用做到能跟他抗衡，能做到接得住就值得赞叹。
孔侑有些明白之前李俊彦为什么折腾宋梓舒了，七秒的视频是一回事，真正现场看过宋梓舒的表演没有哪个导演会不想逼逼看，这是一颗已经显露光华的宝石。她的身上只有薄薄的一层雾，拿最细软的羊毛刷轻轻擦过就能扫去雾气，让人看到绚烂的光彩。李俊彦当然会那么做，如果他是导演，他也会那么做。
第一场戏是两人的磨合期，磨合一过，第二场戏宋梓舒已经不需要再重来了。李俊彦看着监视器的眼神都在放光，宝石商人看到一枚宝石的光彩，唯一的问题是，这枚宝石不属于他。监视器后的导演喊了‘OK’，盯着监视器的画面不放，他想找到宝石的切割点，他相信他能找得到，事实上他确实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