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2 / 2)
“情面是留给弱者的,我今天带来的都是刚进团不到半年的乐手,时间上来说,配合度很?可能不如你们?。”“谦虚。”
“过奖。”
这两位中年男人曾同属一个乐团,争过小提琴首席,也各自带队参加过各种比赛。名次不相上下,较量了一辈子,是不肯言败的对手,亦是知?己知?彼的朋友。
过往岁月的所有回忆,都封存进了对音乐的沉迷与?执着?里?。
游岚带着?秦然落座,音乐厅的大?门牢牢合严。整场肃静,舞台上成员们?的呼吸几乎隐去,唯有心跳声蹿进耳道。陆明启的指挥棒在空中轻点,左手画半圈一扬,《华裳》露出冰山一角。
恢弘大?气的山河与?梦,雍容华貌无与?伦比,苍穹无边,四海无界,天地间是永不褪色的绿意盎然,巍山万仞,浩宇璀璨。听微风吟唱,听细水缠绵,大?地身披瑰丽衣衫,阳光万里?无限。
薛汉阳全?程注视着?宛忱,此行前来除了是给爱徒谢晚舟正名,他还有一个目的是在毕业音乐会上把相中的这位小提琴手收入团中。遗憾的是,国际著名音乐家莫斯先生?已经?先他一步抛出榄枝,这就等同于将其他对宛忱有倾慕意向的人直接逼退在了门外。
游岚率先鼓起掌,他最能体会到交响乐团是在不断进步,满意的朝陆明启点了点头。
秦安同谢晚舟对视一眼,舞台交换给薛汉阳的室内乐团。他们?此番演奏的是薛指挥三年前创作的曲子,被业界评称为“薛汉阳的理想国”,是他艺术生?涯中最具权威、最有魅力的代表作——
《青鸟》。
欢脱的音符在乐器间来回抛掷,问话与?作答一一对应,其乐融融的乐手们?脸上带着?微笑,肢体优美?的捧起轻快张扬的旋律,尽情挥洒向在场所有的聆听者,感情真挚令人动容,似是在说可以把我拥有的一切美?好全?部赠予你。
一曲结束,没有掌声,只有沉默。
薛汉阳背过手从舞台侧面的楼梯上缓步下来,冲陆明启和他身后坐着?的四十多?名交响乐团的成员们?道了声:“承让。”
“啥意思?”秦安最先开口:“什么就承让了?不是,老大?你说两句。”
游岚脸色不好不坏,结果其实?在他意料之?中,尽管薛汉阳带来的不过是这半年刚招揽来的新人,但不负国内顶尖室内乐团的名号,乐手之?间配合的天衣无缝,挑不出毛病。
“首先要表扬交响乐团的进步很?大?,我看在眼里?,非常欣慰。但不得不说,演绎的实?在太过刻板,倒像是完成任务般为了演奏而?演奏。结束后身心只有卸下负担的轻松,没有享受音乐的畅快,就好比画手小心又谨慎的临摹大?师作品,画出的线条便会过于生?硬。”
游岚不慌不慢的讲道:“每个乐器都像一块独立的拼图,彼此间没有融合,被陆老师零零散散拼凑在一起,各自演奏,即便拼合而?成,但缝隙仍在。音乐是诉说,要有互动,不能只顾自己这一块,这是我们?日后需要重点解决的问题。”
“而?室内乐团的演奏行云流水,仿若一个人的吟唱,气息很?稳,音色丰富饱满,有张力更有质感,乐手间整体融合度非常高,凝聚力很?强,尤其视觉上他们?是在享受表演,这种状态下传递给人的情绪,是可以直达人心的。”
几段评讲,并非有意抬高对手贬低自己,确确实?实?存在实?力上的差距,其他人兴许能虚心受教,心高气傲的秦安可有些坐不住了:“老大?,没那么夸张吧,我觉得我们?不比他们?差啊。”
“差不差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谢晚舟翘着?二郎腿接过秦安的话,抬起头看向他:“早就听闻陆指挥收了两名得意门生?,有幸看过其中一位‘华音盛典’上的表演,不错,很?精彩。”
秦安瞥了他一眼:“怎么?嫉妒?”
谢晚舟摇了摇头,笑道:“我今天来是向两个人证明,你跟我之?间是存在差距的。”
游岚听罢挑了挑眉,叶依依不安的抿了下嘴唇。
“差距不是用嘴说出来的。”秦安现学现卖笑着?起身,踱到谢晚舟面前,趾高气昂的一扬下颚:“曲子你选。”
“《萤火》。”
噗嗤一声笑:“老大?曾说过,《萤火》不可能有人弹得比我好,你要选《兵临永夜》还有可能跟我缩小差距,可别后悔。”
谢晚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无可撼动的强硬,坐回位子上将手表从手腕摘下,开始揉搓十指。
宛忱在秦安上台后把《萤火》和《兵临永夜》的谱子拿给秦然,游岚不明所以他的举动,秦然倒是立马接过点了点头,可他会错了意。
“我不要你听秦安。”宛忱弯曲食指往五线谱上叩了叩:“我要你听谢晚舟。”
秦然皱起眉,他的所有行为无疑都必须和秦安有关,突然要他听别人的演奏,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情愿,宛忱见状又道:“这对你哥哥有利。”
半晌,勉为其难的再次点头。
秦安达到了最好的状态。
他将心底所有的自信甚至是自负毫无保留的展示给观众,以从未有过的大?胆把音符弹的颇有张力,旋律承载的热情像一团炸开在眼前的耀眼星云,满腔热血一头扎进聆听者的心里?,血液中无数沉睡的亢奋因子苏醒的没有过程,只有瞬间崩裂开来涌向皮肤表层的深深麻意。
他在淋漓尽致的燃烧自己的情绪,倾尽所有,将人与?钢琴融为一体。
宛忱看着?他,握紧手上的弓,勾起的嘴角已然表明,这场比试秦安定能稳赢。
这段表演不仅让游岚颇为满意,更让薛汉阳刮目相看。陆明启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老对手的臂膀,鼻下小胡子往两边一撇:“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
“不错是不错。”薛汉阳欣慰点头,回笑道:“但是胜负还很?难说。”
松开最后一个和弦,秦安仰起头,眼里?满是激动莹亮的光,他相信自己已经?冲破瓶颈,感悟到了钢琴在他生?命中的深刻意义。他低下眼,轻抚了一下泛着?弱光的黑白?键,密汗顺着?卷曲的刘海滑落,滴在微微发颤的手背。
我将一往无前,他对自己说。
室内乐团的成员们?纷纷鼓起了掌,秦安站在台上朝他们?绅士的鞠了一躬。
谢晚舟缓缓步上舞台,与?秦安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说了句:“还剩下一分钟,好好享受这种成就感。”
若是太快让你从天堂跌至地狱,可别怪我。
从看台下起身到钢琴前落座,他确实?只给了秦安一分钟的时间。谢晚舟身上带着?一种温文?尔雅的大?家风度,因此当?他弹出第一个音符时,直接往在场所有人心上猛敲了一记。
他的琴速比秦安快了将近一倍。
视觉上带给人的,是内敛与?张狂的反差,优雅身姿像是披了层被烈火泼红的外纱,宛忱甚至觉得,要不是钢琴这种乐器本身克制着?他从心底释放出的狂野意味,他此刻的举止倒更像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萤火》是悲烈哀婉的,速度上的快慢会直接影响听觉上的效果。
宛忱凑到谈城耳边,轻声问:“觉得谁比较好?”
谈城是整个音乐厅唯一一个外行人,也许在其他人眼中这两个人的演奏各有千秋,但越是不懂的人,越能对表演好坏产生?最直观的判断。
谈城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犹豫,又认真听了一会儿,才道:“尽管我非常不喜欢台上那人,但不得不说,他比秦安弹的要好。”
秦安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他吞咽了好几口虚无,缩在座椅里?,有些不敢再看再听舞台上那人的演绎。
如果说秦安的表演像是荆棘丛中生?起的一团篝火,跳动的人心炙热,那么此刻谢晚舟的演绎,只用一句话便可概括。
万物皆有激情。
曲毕,胜负已定。
作者有话要说:抱拳致谢。
胡写一通……没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