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贪破狼(1 / 2)
外面的天色快要黑了。
躺在床上的顾时远翻了个身,面朝着外面。
有几个太监在锦玉殿里打扫卫生,几乎是天天都来打扫,顾时远哑然失笑,放在屋子里的精美瓷器哪能天天落灰?
他也懒得拆穿,连同那些暗地里盯着他的眼睛,他都装作浑不在意。
他不说话,那些太监也不会发出声响,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那些太监也不敢抬头看他,但他如果摔倒在地,就会有人迅速跑过来搀扶起他,搀扶过程中没有一句话,也不会与他有任何的眼神接触。
但即使已经这样小心翼翼,顾时远心里也是极不情愿的,他不习惯,也不愿承认,自己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弱者。
他只能趁着将夜未夜的暮色时分,路上不会有太多宫人,才会出去多走走。任由自己这副绵软无力的身子曝露在阳光下,对他而言,无异于一种羞辱。
夜幕终于慢悠悠地垂下来,偌大的宫城已经挂上了一串串红灯笼,远远望去,像是在漠北山坡上摇晃的累累沙棘果。
走出锦玉殿的顾时远收回目光,前几日试了东南北三个方向没走出,现在只剩西了。
西......西是嫔妃们住的宫殿方向。
顾时远心里一沉,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简直太荒唐了!
后脚跟往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一旦发力发久了,还是会酸痛难忍。
但顾时远受的伤多了去了,这点痛不算什么。
他走到一座荒废的宫殿才停下,终于看到一座别的建筑物。大门灰败得不成样子,一块红木匾牌半掉不掉地落在地上,牌面结满了蛛网。
顾时远折下一支枯树枝,挑开蛛丝,月色在牌面刻着的两个潦草字上婉转流泻,辉光冰冷。
——冷宫。
猜想被无情证实,顾时远单薄的脚踝几乎支撑不住他整个身体,他勉力撑住墙壁,手脚打颤,眼角发红。
皇帝就是这样折辱于他的吗?把他困在他的后宫,让谁也找不到他?
夜风习习,从狭长的甬道里呼过来,又好像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带来的除了纷杂的味道,还有一些声音。
顾时远的听觉一向灵敏,好像有人在哭泣。
下一刻他就毫不犹豫地推开冗重的大门走了进去,门被推开的那一瞬,手都在发抖。
入目之处全是杂乱浓密的灌木丛,生得将近一人多高,一看就是从来没人来打理过,草木味道太浓,掩盖了人息。
顾时远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趴着的人形,那人黑发覆背,缩成一团,若不是他眼睛尖,还真发现不了。
他刚触上那人的肩,那人便疯了一样跳将起来,嘴里咕哝个不停,“我是阿远,我是阿远......”
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话。
这人又哭又笑,神智不清,看来从这人嘴里问出路线也不可能。
顾时远作罢要走,却突然愣在原地,清亮的月色下,他看清了这个疯子的脸。
那是一张美到雌雄莫辨的脸,似女人秀美的眉眼间又有男人的英气,这不足以让顾时远震惊。
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那张脸与他的有七八分相像。
顾时远从冷宫里出来时有些魂不守舍,连皮肤被灌木树枝尖端戳伤他都没有了知觉。
他甚至都不能判别里面那个是男是女,从女式宫装来看,应该是个弃妃。
顾时远从来没在皇帝身边见过这个妃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弃妃长得如此像他。
皇帝把他困在后宫难道是因为他这张脸肖似他宠爱过的嫔妃吗?
阿远......连名字都是一样的......
顾时远兀自摇了摇头,今天他的脑袋里涌出了太多荒唐的想法。
皇帝许久不来与他当面对峙,怕是心虚不敢见他。
或许从今日的发现来说,皇帝不来见他或许是好事。
他叹了一口气,今晚的月亮弯得像一把镰刀,悬在他头顶着,自己可千万不能疯了才是。
顾家子弟顶天立地,死,只能死在战场上,如此才能做一个忠臣。
他得好好活下去!
裴云卿在御花园立了很久,身上沾染了花露的湿气,思索了一下,没再往西宫那边去。
等他回到金銮殿才知道自己只是跟摄政王闲聊了几句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又跟汇报完毕的暗卫确认了一遍。
“阿远看到他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裴云卿气得直接一脚踹倒了他。
“怎么没人拦着他?”
暗卫瓮声瓮气的,听着有点委屈,“陛下没说。”
裴云卿确实没明确说过这个,他烦躁地拆下了束发的发冠,狠狠砸在地上泄气。
墨发解脱束缚滑落肩头,鼻尖萦绕着发间的香气,裴云卿终于冷静了下来。
“将军什么反应?”
刚开始的惊慌失措过去后,他甚至有点期待顾时远能猜到他蓄谋已久的爱意。
“冷静,与平常没什么变化。”将军一直都冷静得可怕。
暗卫时常惊叹顾时远远超常人的心理素质,若是旁人遭遇这般,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是没可能的,将军却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还会坚持复健。
裴云卿缓缓皱起了眉头,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