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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Chapter 4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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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预算和剧组配置方面,嘉华完全没有为难她。人员还没正式敲定完毕,置景就已经先行开?始搭建。摄影师和服化灯道相关工作人员也一并到位,都是和嘉华有过合作的班底,知根知底,作风踏实,对被临时请来拍独立电影也没什么怨言,在预算范围内请到了最靠谱的配置。

只是国内的情况毕竟就摆在这儿,独立电影拍十部赔九部,几乎成了文青烧钱败家的代名词,常年曲高和寡,商业价值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嘉华毕竟是开公司的,不是做慈善的,给了余量宽裕的预算,但也不会真让她烧钱听个响,制片每天都会进?行资金核算,力?求将每一分钱用在刀刃上。

说到剧组的制片谈致北,拉起剧组之后,方舒雁惊讶地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专业很多。

和三个投资方的沟通都很到位,尽职地协调着整个剧组的运转。方舒雁兼任了导演编剧,分镜也没有请专门的摄影导演,全都自己包揽,在有效压缩了成本的同时,自己也忙得团团转。真的接受一个正式的剧组之后,很快发现自己要学习磨炼的地方还有非常多。

在这种?情况之下,谈致北稳稳地负担起了制片的工作,不说做得有多出彩,让起码没有在任何明显的地方犯错误,剧组里也没人对他有什么怨言。

要知道谈致北可不是什么藉藉无名的圈中小卒,三年前他还是每天都腥风血雨的娱乐圈顶流,只要露面就有无数媒体围追堵截。他糟糕的脾气和恶劣的性格曾经极其出名,剧组的工作人员哪个之前没听过他的大名,最开?始对于要和他共事都犯怵得不行。

只是相处得久了,大家都惊奇地发现,他原来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或许性格稍显冷淡,没那么好交流,但也并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从台前转向幕后,适应的竟然可以说上一声不错。

这里面最惊讶的人其实是方舒雁。她自以为很了解谈致北,现在却突然发现,多年不见,原来这个人也变了很多,身上开?始出现了很多让她倍感陌生的地方。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方舒雁每每想到这里,都不会继续再往下想。她在逐渐适应着和谈致北当普通同事的生活,感觉之前从来没有和他这么心平气和地相处过。

不过谈致北那边显然并不这么觉得,方舒雁在很多细节里和他隐秘地交锋,每次都从不恋战,一触即分,严防死守,不给他任何继续发散的机会。

和称得上敬业的谈致北相比,以投资方的身份过来探班,总无所事事在剧组里晃来晃去的邵明远,就不怎么受欢迎了。现在全剧组的人都进了大山,历经千辛万苦,挑了个极其闭塞的地方,与世隔绝地开始拍戏。没人邀请他这个投资方过来受罪,他自己跟过来,然后每天都在嫌弃东嫌弃西。

从伙食不好嫌弃到住宿不行,从蚊虫太多嫌弃到天气?湿热。他自信满满地过来,本来想着的可能是千里迢迢探班,怎么也要让方舒雁感动一下。结果来了之后发现这里竟然连信号都不好,顿时陷入无止境的震惊,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落后的地方,也不明白方舒雁为什么一定要选这里。

对于这种?富家少爷天真的疑问,所有人都表示可以理解,但也没人真的有功夫和他解释科普,向这种?不谙世事的傻白甜讲述人间百态,解释什么叫有的人出生起就含着金钥匙,一辈子无忧无虑,而有的人打从投胎起,就注定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连自己向上爬都是一种?奢望。

这个拍摄场地是组里的场务提名的,老家在这边,一听方舒雁在找落后闭塞的山沟,立刻就想到了这个地方。这里地处西南,地形崎岖,海拔颇高,层层叠叠十万大山,崇山峻岭,阻拦了无数想要走出去的人。

西南不似北方,这边物资相对丰富,靠山吃山也能活得下去,没有生存压力?逼着人向外走,也就常年地与世隔绝了下去。路不好修,信号不流畅,好像也并没有影响到太多当地山民正常的生活,因此在听说有人一定要从山里走出去时,脸上吃惊的表情异常真实,完全没有表演的成分。

剧组花了一万块钱就包下了这个村庄一半的村民,再多给钱他们坚决不要,惶恐得不行,就连这个数目都觉得拿得太多,取景时所有人都极其配合地留在屋里,坚决不出来给剧组添乱,淳朴而谨慎,对一切新鲜未知的外来事物都保持着距离。

只有村里的几个孩子会对到来的新面孔有所向往,偶尔会偷偷摸摸地互相拉扯着,蹲在剧组拍摄的外围看,视线盯着新奇的摄像机和摇臂,满眼陌生与好奇。

剧组已经拍了好几天,今天差不多就能将前置剧情拍摄完毕,再之后就是要等一场雨,男主角陈生要去冒雨攀崖壁,最终还是要先尝试一下实景拍摄,对演员和剧组都是重大的考验。

好在演员本人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怕苦也不怕累,一心要将自己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抓紧。

说起来定下他当主角的过程,也颇有几分巧合。

方舒雁执导新电影要招演员的事,嘉华并没有选择现在就公布出去。一来从拍摄到成片需要时间,这段空窗期方舒雁没有动态,现在放出消息,无异于凭空消耗热度。二来也确实是担心媒体和狗仔的无孔不入。等到方舒雁带着剧组从大山里回来,在新搭的道具里拍摄,肯定要被打扰。

因此选角公告发得静悄悄,用了摄影师的名义,名不见经传的拍摄者加上独立电影,毒得双管齐下,连没经验的科班应届毕业生都不会往这样的草台班子里投简历。剧组总共也不过要招几个专业演员,竟然连这都没有找满。

贺深就是这个时候,把简历递到方舒雁面前的。

他的简历非常单薄难看,高中毕业,没有演过任何能列在片尾演员表中的角色,就连长得也不符合方舒雁的心理预期。她属意面相更质朴天然的少年形象,而贺深长得出挑不说,简历上的照片还选得不好,眉宇间带着抹不平的桀骜锐气?,让人一看就觉得很难相与。

剧组里的工作人员都比方舒雁有经验,见了这份简历,连连摇头,直说像他这样的长相,当了好些年龙套依然毫无起色,说明他要么演技真的不行,要么性格真的不行,连基本的拜山头进?圈子都做不好。没有背景还想耍单帮,看样子也没抱上什么大腿,那一辈子也就只能这样。

由于他长得确实不太符合要求,方舒雁客气地回了他条婉拒的消息。哪知第二天就在剧组住着的酒店里,见到了蹲在酒店门口的贺深。

“你们是第一个拒绝我这种?小角色,还会正式回信婉拒的剧组。”他说,看到她,短暂地惊讶了一瞬,而后不卑不亢地站起身,平静地指了指自己。

“什么角色都能演。”他说,“我自己过来了,不用剧组管饭。能争取一个五分钟的试镜机会吗?我昨晚决定过来之后,认真看了人物小传,我觉得这个角色我能演好。”

真正见到他时,比照片里给人的印象要好。眼前的人比照片上要大几岁,看上去已经完全脱离了少年的范畴,不知道是年龄确实到了,还是早早经历了过多生活的磨难,飞速显得成熟。

他眼中明显的戾气已经完全褪去,整个人透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的精明与沉稳。但他的脊背依然挺得很直,眼神清澈而平静,还没有被现实压弯腰,依然站得端正。

方舒雁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想了一下,问他:“我要的电影主角心里是有希望的。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就是那种因为心里有火,所以眼里有光的感觉。你能理解这种?表演状态吗?”

她想起贺深的简历,没用任何专业的表演名词去考校他,和他聊起玄而又玄的表演状态。

“能。”贺深先是一口应下,毫不犹豫,而后才扯了扯嘴角,淡淡地笑了一下。

“希望这东西谁没有呢。”他说,有点自嘲,也看得很开?,“就是要这种?感觉吗,我肯定行。你要什么样的感觉我都可以去试试,这是我第一次能和导演聊主角相关的话题,不论你要的是什么样的演员,我都会尽力去做到,我相信我自己,也请导演相信我。”

方舒雁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短暂的思索。

她有点好奇地问:“你心里的希望是什么?我是说,支撑你一直在跑龙套的原因。你的履历非常单薄,但是又写得特别长,几乎把所有你演过的角色都写出来了,数量很多,从时间的密集程度看,你很努力。”

“我的希望?”贺深稍稍皱眉,为她这个抽象的问题而稍微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他的眉头松开,有问有答,毫无保留。

“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出人头地。”他坦诚地说,“我知道谁都想,但是他们都没我敢放弃。”

“你放弃了什么?”方舒雁微微扬眉。

短暂的沉默。

贺深平静地说;“放弃了另一种?人生。”

天气预报说这一周都会下雨,不过山间十里不同天,前几天山脚下的市区连日大雨滂沱,山里硬是一滴雨点都没落。等了好几天,终于得见乌云罩顶的阴天,空气粘稠,风吹过来人也觉得闷。

方舒雁看了一下天色,当机立断:“走,去崖壁那边布景。”

这个崖壁的取景地,是方舒雁最终决定将剧组带来这里的关键。崖壁一面是光秃秃的山壁,几个明显的石块凸起都是大自然的功劳。这里开?发价值不高,没人投钱修路,有着一条斧凿出的羊肠小道,仅能供一人侧身通行的窄窄一条,是通往外面的世界的唯一路径。

人走在上面,就像悬空行走在山岩,在高大的山峦面前,像一只渺小的壁虎。

这里比她构想中的更好。一是崖壁很适合拍摄,取景效果极好,二是崖下并不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是有一汪宽大不见底的深潭。尽管掉下去的话同样不会好受,但起码摔不死,生命安全有所保证,这让一些在进组前签了安全事故免责协议书的人放心了很多。

新的布景搭建完毕,实地取景的搭景主要是调整灯光,架设摄影机,用时很短。这场拍摄要用到的人留在崖壁旁,剩下的则已经带好救生圈和救生衣,顺着旁边坡度较缓的地方下去,到潭水旁边待命,如果有人真的掉下来,好第一时间救援,预算有限的剧组只能这么一人身兼数职。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方舒雁看了下旁边站着的两个人,用商量的口吻征询:“不下去?”

邵明远看了眼吭哧吭哧往下走的剧组一行工作人员,有点嫌弃地收回视线,朝方舒雁温文尔雅地一笑:“看着人也差不多够了,我还是想在这边陪你。”

谈致北则没说话,只短暂地和她碰了下视线,随即便没什么别的反应。

方舒雁却觉得自己读出来了他的意思,那是种没放在心上的漠然。对于这些可能产生的种?种?安全隐患,他对自己和对别人都是一样的冷淡。

方舒雁收回视线,没对这两人做什么评价,从取景器里看了眼面前的画面,向贺深确认:“调整好了吗,状态怎么样?”

贺深席地而坐,胳膊肘抵在膝盖上,闭着眼睛,在两场戏的间隙中抓紧时间休息。

他刚拍完最后一场大山中和村民的对手戏。

家里不舍得用电,屋里一片昏暗。他在母亲病床前压抑着情绪,和她笑着说肯定能治,有钱就能治,外面的医生厉害着呢,把人送去医院,阎王爷要的人也能救活。

钱从哪里来?面对着一贫如洗的家,陈生第一次产生了要走出去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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