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1 / 2)
走走停停到一半,我再次止步。找幻琦不如回去守着弄月,他来这里肯定不是贺喜这么简单。想了又想,还是走了下去。不知为什么,我很想去看看今晚的幻琦会是怎样的颠倒众生。
屋子里有人说话,幻琦的声音大失平日里的娇媚,颇为凄凉。我顿觉奇怪,将耳朵贴近房门。
“……自小就只许我称你为夫人,除了指导我练功,从未让我多说一句话。我第一次行月事,疼得直不起腰。第一次受伤,高烧几天几夜。第一次杀人,吐得昏天暗地……很多个第一次,你只是偶尔从我身旁经过时说,习惯就好了。我喜欢跟着青儿去偏院,喜欢看她对慧娘撒娇,喜欢听她叫娘……凭着想象中的一点点温暖长大,我的确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你现在却又亲口承认,你才是我娘……”
幻琦的话音中断于一声厉喝。
“是谁在门外?”
正当我大感不妙想要撤退,门页洞开,一根细绳缠上我的胳膊,大力将我拽了进去。摔向地面的瞬间,我本能的捂着小腹,导致下巴重重的磕伤,喉间泛起一股腥甜。
我挣扎着坐起来,愕然发现幻琦跪在我身边。没有夺目的光华,没有万种的风情,甚至,与满床的龙凤锦被格格不入,她一身月白衣裙,长发散乱,粉黛难掩的憔悴和泪痕,看向我的目光有些狼狈。
“慧娘,你可没告诉我这丫头还有了身孕。”
阴柔的声音传至耳边,浑身寒毛集体跳舞,我再次肯定了一件事。
我又撞上了老妖婆……不对……是弄月的母亲。
被唤作慧娘的女人有些惊惶:“除了她的贴身丫鬟,少主人不允许其他任何人靠近她,属下实在不知情。”
“罢了,也不能怪你,若非她这个动作太过明显,我也未必能留意。不过,我怎么就觉得她不像是三个多月的身子呢?”
身着黑缎宽袍的女人正襟危坐在床沿,黑纱上一双玲珑水瞳如豆蔻少女,却折射出锐利的光芒。
我张张嘴,被下颔骨的一阵剧痛呛出了泪花。
幻琦看了我一眼:“这有什么稀奇,你是没见识过弄月给她喂补品的劲头。”
那女人嗤笑:“他还真对这丫头疼得紧。怎么我生出来的尽是痴情种?”
唇角开始淌血,疼痛稍缓,我站起身,跟着去拉幻琦,她却挣脱了我的手。
端坐着的女人冷漠的看着我们,身旁的仆从无不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被迁怒。不难想象樱雪当年是怎样倾城的女子,只叹红颜凋谢恨迷途,恐怕而今连她自己也不相信曾经爱过。其实,很可怜。
我直视着她:“你既然知晓生育的辛苦,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活得这么累?”
“累?比起我所经历过的,这些算什么?”
“你经历的苦难就一定要让儿女来偿还吗?”
“他们都还了什么?口是心非还是阳奉阴违?只有潋晨,他的父亲还算没有白疼他十年……”樱雪停了停,眸光渐成冰刃,“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些?”
“她没资格,我总该有。”幻琦扬起脸,“你先后害死了穆家的两个女儿,有没有想过潋晨的情何以堪?你让弄月练陨冰日月,有没有告诉过他那是同归于尽的招法?你在我身上种下情蛊,有没有尝过发作时锥心剐骨的痛?每个人都只是你手下的棋子,娘!”幻琦凄婉一笑:“多好听的字,可惜,我们的娘早死了……”
“弄月在练什么?”我愣愣的话音未落,就见樱雪抬手,强劲的掌风袭来,“啪”的隔空扇了幻琦一个耳光,声音不响,幻琦的脸却飞速肿了起来。我吓了一跳,丢下半截无人应答的话,赶紧蹲下察看她的伤势,
“现在开始教育你们也为时不晚。尤其是你,我早该教会你什么叫忠诚。”樱雪的语气安藏怒意。
“我只对自己忠诚。我知道冰焰想利用我,他从来都没骗过我,是我心甘情愿,哪怕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从前每次执行任务,你给我种下再毒的情蛊,我都无所谓,逢场作戏多了,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还有真心……”幻琦的声音越来越低,眼中的朦胧转瞬变成决绝,“情蛊噬体又何妨,这个血肉之躯,我早厌烦了,你想要的话拿去便是。只求你放过弄月,他是我们之中唯一还能得到幸福的人。”
她转头看向我。“梨落,我讨厌你的软弱和摇摆,你既然选了弄月,就一定要记住大婚那天说过的话。我可以告诉你,静王府的事情与弄月半点关系都没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无力挽回了。但是,他保住了星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