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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绪淳要带着江舒回到江宅的时候,江舒抱着谭绪淳的腿,觉得自己一定会吃一点排头,她挣扎的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狄生,又把脸埋在绪淳裤子里。
“我可不可以不回家?”她一脸期待的仰起脸,“你不会想看到妈妈打得我屁股开花对不对?”
绪淳好笑的把她拎起来,“你刚刚可一点没在怕的。”
江舒赶紧摇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绪淳起了逗弄的心思,放下她后蹲了半身,“你这么怕你妈妈?”
江舒一脸认真,“女人是要疼的,可不能让她们生气。”
“呦,我们的小情圣,怎么小小年纪就这么怜香惜玉?”他屈起食指刮了她的鼻子,到底还是听了她,给江家送了信,说她今天留宿谭府。
许乔听到狄生带来的消息,简直是又气又急,许茂琴也一脸担忧,倒是不明真相的管家李长摇了摇头,“太太,你也太惯着少爷了,不过是在外头过了一夜。”
许乔的头瞬间大了,她表情复杂的看了眼李长,你懂什么?在外面有那么多双眼睛,江舒还是个孩子,要怎么保守这个秘密?
她很想要赶去谭府把江舒追回来,但又怕这样一来不合常理,反倒引起更多人的怀疑。
她坐立不安,唉声叹气,连饭都吃不下就回房休息了。
且不说许乔她们听到这个有多焦心,谭府的女主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并不高兴。
虽不高兴,但该给丈夫的体面还是要的。
柳汀打起精神张罗了一下,给回家的谭绪淳和江舒准备了丰盛的一桌菜。
尽管她对江舒分去绪淳大半的精力颇有怨言,但她的表面功夫向来到家,等他们到谭府的时候,她仍笑吟吟的朝江舒打了个招呼。
江舒对女人天生亲近,呼的一下扑到柳汀怀里,“干妈,你好!”
柳汀笑着拉下她,“肯定饿了吧,来,吃菜。”
绪淳淡漠的眼神掠过她,似乎在同她说,不要玩什么花样。
柳汀的视线垂了下去,落座的时候给自己倒了一杯黄酒。
绪淳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江舒身上,他给她布菜,甚至剥虾壳,剔去鱼刺,充满爱意的摸了摸她的头。
柳汀倍觉刺眼的抿了几口黄酒,自从他有了一个干儿子便更少回家了。
呵,这个家于他是个牢笼吗?
他竟是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黄酒的后劲淳厚,她酒量一般,很快就有些晕乎乎的。
她觉得谭绪淳正用一种钝刀割肉的方式,一点点的消磨她的生机。
谭绪淳这顿饭也吃得不得劲。
喂饱了江舒,他食之无味的放下筷子,抱起江舒,“我带她去书房。”
他不去理会柳汀的黯然,心中却也不曾有畅快的适意,只觉沉重。
他让江舒练习写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手翻开一本书。
安静一阵,电话铃声刺耳的响起,他接起电话,听到有个恭谨的声音问,“谭先生,请问您什么时候再过来看看他?”
江舒此时举着一张歪扭的字,“干爹,这个字我写得怎么样?”
“很好,你继续练。”江舒听话的又低下头去临摹。
“这几天吧。”他挂断了电话。
绪淳的心思不由飘到七年前。
余玄同其实弄错了一件事。
他的确厌弃柳汀,但不是他不愿生孩子,而是柳汀生了另一个人的孩子。
未婚的他曾对女人、对婚姻都怀着浪漫的想象,早在军校便提交了结婚申请,也是朋友中最早结婚的。
少年夫妻,不曾恩爱过是假的,可没过多久,他和柳汀就显示出截然不同的性格,他们之间隔着巨大鸿沟,彼此不能互相理解。
柳汀此时坐在客厅,独自饮着酒。
她望着书房紧闭的门,摇晃的站起来,去看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
她的脸已常久不曾被自己的丈夫抚摸过了。
她每天摸着自己这张脸,觉得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她转头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听见风透过缝隙的呜呜声,觉得婚姻原来也就是这样。
那么的空虚没有生气,好像身处一个寒冷的冰窖。
他是不满意她的,她是如此的浅薄单一,而他的心思却又如此的厚重细腻。
可女人是那样的珍贵,他虽然失望,但仍认可她是他的妻子。
他尽着一个丈夫的责任,换了任何一个女人,他都会这样。
她该满足吧。
一个温和有前途,近乎完美的丈夫,仅仅是不爱她而已,仅仅是不喜欢和她交流而已,她有钱,有地位,她还要什么呢?
是啊,她或许真的要满足,可是她就是不行。
如果她不是柳汀,他仍会对另一个女人如此。
她告诉他,她不是任何一个女人,她就是柳汀,这世上独一个的柳汀!
这世上最讽刺的事,大概就是他负起了责任,觉得他已经给了自己的全部,而在她心里,她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她要的是独一无二的爱。
他没有想到,她是那样的胆大妄为。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年他太年轻了,又刚刚被贬谪到云贵,他怒不可遏的想要去告发她同人私通,却愕然发觉,另一个背叛他的是自己的亲弟。
他饮了一口茶,茶水滑入喉咙,有些凉了,入口微涩。
而柳汀的颊上一片冰凉,她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或许是想报复他?所以找了一个万般不如的人。
或许是想寻求一丝温暖,不管那温暖背后隐藏着什么危险。或许是,她的人生都被安排好了,可一路充满了压抑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