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相见(2 / 2)
事情已经过去大半个月,穆溪白在红帮坐镇,如今叶啸伤势已好转许多,眼见穆家老爷派人来拿穆溪白,二话不话把人给赶了出去。“二爷,啸哥交代了,帮里的事就不劳您操心,这些时日您也辛苦了,赶紧家去吧。”叶啸的亲随冲穆溪白笑着,然后在他伸手前把门“砰”一声给关得结结实实。
穆溪白踢了门一脚:“过河拆桥!”
“少爷,回去吧。”身后的老管家也笑眯眯地。
只有穆溪白自己笑不出来,要他回去面对家里的女人,似乎比应付红帮的难事更棘手。
马儿一路慢行,他磨磨蹭蹭到家,已是傍晚,迎接他的是亲爹的雷霆咆哮。穆清海行商多年,涵养极好,很少发这么大火气,今天听完穆溪白这十来天所为,气到肝疼,才看到个人影慢腾腾挪到门边,扬手就是一个镇纸砸过去。
砰——
四周的下人都被吓破胆,只有穆溪白面不改色拾起镇纸进了他爹的书房。
“你还知道回来?”穆清海觉得自己生这个儿子就是来克自己的,寿命都会被他气短十几年。
穆溪白不回嘴,眼观鼻鼻观心站着任他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骂了足足两盏茶功夫,穆清海口干舌燥,下了命令:“滚,滚回你的凌辉阁,给我派人守着门,谁都不准放他出去!再敢踏出凌辉阁,你那腿就别要了!”
穆溪白被禁足了,还是禁在自己的凌辉阁里。
————
凌辉阁是穆溪白的院子,但如今住着个女人,听说是个生来痴傻的胖女人,他祖母说她得神佛点拨已经不傻,可穆溪白不信鬼神,要是真有神佛,这世上哪有傻的人?他只觉得要么传言有误,要么陶家别有用心,利用了他的祖母。
他对陶五娘印象不好。
大婚已快足月,他没踏进凌辉阁半步,也没见过陶善行,成亲前没见过,成亲后也没细看——大婚那天他挑了盖头,自个儿饮完合卺酒就跑了,没见着珠冠下的脸,不知道她是圆是扁是胖是瘦。
自然,也没圆成房。
都说他这媳妇痴傻拙胖,和他的梦中人差了十条河不止,他是不想见的,但没办法,他惹毛了他爹。老子放话,他再不回屋,就把他腿打折,穆溪白没办法,只能回去看看。
天色近晚,夕阳半坠,被橘色光芒笼罩的院子很冷清。听说陶善行惧生,特地让赵姨娘把在里屋服侍的丫环婆子都撤了,只留些外院洒扫的粗使仆妇,这个时间园子里没人,只有饭菜的香味袅袅飘出,又听说她口味独特,喜欢自己在小厨房里开小灶。
真是个麻烦人,小门小户的还挑剔起他家伙食了。
穆溪白对她的印象更差了,悄不作声地进了内院,把观亭留在外头。
内院更安静,正屋前有几丛花,花下放了张秋千,有个年轻的小媳妇坐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荡着。她穿半新的家常袄裙,罩着件藕荷色比甲,石榴红的百褶裙,头发松松挽着,手里拿着小石杵,正不紧不慢地捣着搁在腿上石盅里盛的槟榔芋。
穆溪白轻咳一声。
听到响动,她抬起头,水汪汪的杏仁眼眨了眨,眸中泛起丝疑惑,没有吱声。
陶家穷,听说只陪嫁了一个人过来。穆溪白估摸这小媳妇就是陶善行的陪房,小模样长得倒是不错,懵懵地透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看起来很好骗。他想了想,从随身荷包里翻出两块碎银,递到她的面前。
“你是陶家五娘的身边人?”穆溪白将双眉一压,眼里迸出两分威严,拿出当家的姿态。
那小媳妇却只盈盈一笑,脸颊上像堆了夕阳的橘彩,一股子没心没肺的亲切迎面扑来,几乎叫人招架不住。
穆溪白皱皱眉,觉得这人看着聪明,怎么也不知道回话?他寻思着陶善行是个傻姑娘,他亲娘和老子只会拿下人问话,他进没进屋,买通这陪房就成,于是拿出哄人的耐性:“想要银子吗?日后只要你乖乖替小爷办事儿,小爷少不了你的好处!如果太太和老爷寻你问起我,你就回我来过这里,和你家姑娘亲厚着,知道了吗?”
陶善行仍不吭声,静静盯着眼前这张赏心悦目的男人脸,瞧着他演戏。
果然,有那样的爹和娘,穆溪白生得……大抵也算她生平罕见的英俊男人了。
上一位让她惊艳的,是镇远侯沈浩初,眼前这个已能与沈侯平分秋色。
这张脸,多看两眼,她的气能少几分。
于是陶善行脸上的笑,越发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