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祁王大帐(2 / 2)
洛臻又愧疚起来,老老实实原地跪好了。“五爷这几日好生修养着,待身子好起来,要打要杀随便。”穆子昂在旁边冷冷道,“打定了主意五爷不会对你动手?想得美!这事已经捅到圣上面前了,指不定哪天就下旨,直接砍了你的脑袋!这几日你什么花招儿都不要做,老老实实跪着谢罪,等候圣上的发落罢!”
内侍端进了熬煮好的稀粥,周淮用了半碗粥,招了穆子昂进帐去。
“三哥那边什么动静?”
穆子昂坐在榻旁,回禀道,“三爷把北苑祥瑞的尸首拉回来,呈给圣上之后,就没动静了。倒是这次随行的纯妃娘娘那边,动静大发了,昨天闹了整日,早上被下旨圈禁了。”
周淮又问,“六弟那边呢。”
穆子昂冷笑一声,指了指帐子外,“跟外头那个一样,回来了就直接跪在皇驾大帐外头,一整天了,圣上也没叫起。”
周淮闭目想了片刻,吩咐纸笔伺候,在纸笺上写了几行字,折成小小的四折,对穆子昂道,“等下帮我把信送去三哥帐子去,务必亲手交给三哥。这次帮他挡了一箭,这封信他定然会收下的。”
穆子昂应下了,郑重地将信纸收入袖中。
内侍此时煎好了药,热腾腾端进了帐子里,服侍殿下用药。
周淮端起药碗,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放下了。
“里面还是添了咳药?”
穆子昂点头道,“五爷放心,伺候药罐子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抓药时也是我亲自盯着的。”
周淮随手将整碗药泼在地上。“再去煎一碗来。这次直接按照医官开的方子抓药。以后也不必再放咳药了。”
穆子昂一惊,“五爷!好端端的,咳药都吃了许多年了,怎么突然就……”
“这次北苑之事非同小可,再过几日,等伤势好些,只怕父皇会召我去问话。”周淮又躺回了榻上休息,平静道,“我改主意了。不宜再以这幅病弱缠身的模样去见他。”
穆子昂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脸色遽变,“五爷,等过了年,你就二十服冠了!你去岁还同我说,以后领了封地,远远出了这污泥似的上京城,天高海阔,纵马平川,不亦快哉!”
周淮睁开眼,平静地再次重复了一次,“我改主意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啊!”穆子昂的嗓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周淮的目光越过大帐屏风,从半开的帐帘子处,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
“先前是我想岔了。”他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以前总觉得,这满地泥污的上京城,我不喜欢,我便可以出去,你不喜欢,你也可以出去。但这次北苑之事,我看明白了。你我的根系都扎在上京城的泥污里,便是暂时出去了,能出去多久,谁知道呢。——终究是攥在别人手里,扯着根系一拉,便是倾覆之祸。”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了几丝感慨语气,指了指帐子外,
“外头那个同我说过,人生在世,纵然一时逍遥,又哪能一世逍遥呢。如今想起来,就是这个道理。六弟的例子已经活生生摆在眼前了。”
穆子昂低声确认,“六爷这次当真要出事?不过是误杀了只白熊罢了,什么百年出世的祥瑞,口吐人言,影响国运云云,反正我是不信。”
周淮道,“你信不信无关紧要,关键是父皇信。三哥这个人,轻易不动手,动手便不留余地。六弟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穆子昂还是不大肯信,“圣上向来爱重六爷,从小捧在心尖儿上长大的,应该不至于罢……”
“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便是君王的爱重。”周淮躺在榻上出了一会儿神,缓缓道,“性命攥在别人手里的滋味,我十岁时尝了一次,如今尝了第二次,这辈子,是再也不想遭遇第三次了。”
穆子昂皱眉思忖了许久,低声道,“五爷当真决意留下来了?”
周淮道:“我留下来,你倒不必。过了年,我替你禀告宫里,辞了伴读的位子,依旧出去罢。找个山林归隐也罢,四处走动行医也罢,以你穆家在朝中的势力,总能护得住你无虞。”
穆子昂骤然抬头,怒道:“五爷少同我说这种宽心的无用话。我做了这么多年祁王伴读,穆家早与五爷绑在一处,共同进退了。岂有你趟入浑水之中,我却独善其身的道理。五爷以后休要再提了。”
周淮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既然要留在上京,以后说话行事需得更加注意,特别是三哥那边,刻意避让着些,他们要的东西不与他们争。若是实在不能让的东西,务必把事情首尾做干净了。”
他伸手指了指帐外,“当务之急,先把帐子外头那个的性命保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