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自毁根基(2 / 2)
李廷珪提出,周军此来路途遥远,加之入蜀道路崎岖难行,其后勤辎重粮草运输极其困难。而蜀地多年未有战事,臣民安居乐业、物阜民丰,无论是官府还是百姓家中都有不少的存粮。这些粮草一旦被周军夺去,势必会大大缓解周军粮草辎重转运之困,于大蜀绝非好事。与其留下这些粮草资敌,倒不如趁周军尚未赶到时一把火烧掉,坚壁清野。届时,周军不能筹粮于蜀地、以战养战,辎重粮草难以为继,其势便不会长久,最后只能罢兵休战,撤出蜀地。如此一来,不但朝廷危局可解,而且若是布置得当,或许还能趁着周军慌乱撤退的机会随后掩杀一番,以报兴州、剑门之仇。
而一路上向来我行我素、恣意妄为的孟玄喆,这一次却不知是想搏一个从善如流、虚心纳谏的名声,还是同样存了给自己畏敌避战之举进行遮掩的目的,对李廷珪的建议不但全盘接受,而且还自作聪明的加上了一条,下令在焚毁粮草的同时,连百姓们的房屋、官府衙署等等建筑也一并烧掉,以焦土政策来迟滞周军的攻势。不给其留下一粒粮、一间屋,要让其在无粮可食、无屋可居的同时,还得时刻防备着那些失去粮食和居所的本地蜀人去夺他们的粮食、去抢他们的帐篷。
随着撤退和烧屋毁粮的命令下达,后蜀援军匆匆拔营起寨。与此同时,绵州城内及自绵州到成都北面门户汉州的一路上亦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房焚粮毁、满目疮痍,哀鸿遍野、怨声载道,沿途许多城池州县、集镇村庄接连化为一片片焦土,宛如人间炼狱。
正所谓“有压迫就会有反抗”,孟玄喆和李廷珪如此倒行逆施,非但没能阻挡住周军的兵锋,反而将自己的士绅百姓激怒。于是,很快便有一些集镇、村庄将青壮组织起来护镇、护村,与前来烧屋毁粮的官军对抗,保卫自己的家园;很快亦有一些州县的官员和守将下令严守城池,宁可事后向朝廷请罪、接受处罚,也要拒绝经过的这支所谓朝廷官军进入城内;此外,还有一些家园被毁、衣食无着的百姓则怒而北上,前去投靠正汹汹而来的周军,或为周军带路、或要求从军入伍,以便向那些令自己家破人亡的凶徒复仇后蜀这支援军面对周军胆怯畏战、不敢抵抗,面对手无寸铁的蜀地百姓却毫不手软,一点也不吝惜手中的钢刀,自绵州一路下来有众多百姓成为了其刀下躁。
对于蜀地士绅百姓的主动投效,伐蜀北路军自然是求之不得。在经过一番甄别与审核之后,一部分熟悉山川地理、州县道路的蜀人被安排到先锋部队担任向导,以补充周军地图的缺失和错误;一部分身体强壮、孔武有力的则在经过简单的训练后,被分发给武器,编为两个“保安军”特别独立团,参与周军的行动,充当伐蜀急先锋。此外,为了防止因为饥荒而出现流民潮,影响治安、影响地方稳定,唐潮和穆特尔在派遣部分“保安军”协助本地官府维持治安与秩序的同时,还拿出一部分军粮和帐篷分发给本地官府,让他们来赈济已无粮可吃、无房可住的本地士绅百姓,帮他们度过最难捱的一段时间单从这一点上来说,孟玄喆和李廷珪或许从某种程度上实现了他们施行“烧屋毁粮”、“焦土抗周”的目的。可wenti是,周军用来赈济本地士绅百姓的粮草和帐篷全都来自于对蜀地和蜀军的缴获,并未对周军本身的供应造成任何影响。不知道孟、李二人及后蜀君臣知道这一真相后会作何感想。
更为重要的是,孟玄喆与李廷珪的诸般恶行还令后蜀君臣彻底失掉了民心。如果说周军伐蜀之初,蜀地士绅百姓多数还心向后蜀朝廷,还会帮着蜀军与周军对抗,还会敌视侵入自己家园、抢夺本国土地的“外人”。那么,通过之前周军连战连胜、蜀军连战连败所表现出来的双方实力上的悬殊差距,以及亲眼目睹、亲身经历了孟玄喆和李廷珪等人“烧屋毁粮”“焦土抗周”的恶劣行径之后,蜀地士绅百姓对后蜀皇帝、对后蜀文臣武将、对整个后蜀朝廷已经极度失望。即便那些没有直接深受其害的士绅百姓们不会像绵州等地的百姓们那样直接投靠周军、为周军服务甚至转过身来与蜀军作战,却也不再继续信任和支持自家的朝廷和军队,而是抱着坐壁上观甚至是乐见其成的态度,等着看后蜀政权在这场必败的战争中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灭亡的。
正是在这样的民心向背的转变之下,暂时驻扎绵州进行休整,并帮助当地百姓度过难关的伐蜀北路军与暂时驻扎遂州进行休整的伐蜀东路军通过信使建立起了彼此之间的联系,并按照当初的计划,约定双方于建隆五年阴历三月二十两军会师、合攻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