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祖宗(1 / 2)
出了9号楼,走在人影稀疏的路上,萧时光刚准备掏出烟来,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来电显示地是景行,他看了看这已经进入后半夜的时间,皱眉按了接听。
电话那边的传来沉稳又冷峻的嗓音,听着很有距离感,却腔调又莫名熟悉:“是萧时光吗?”
给严教授要收尾的横向课题写了一整天的程序,萧时光已经没有多余的脑力和心情去思考这人是谁。望着远处男生宿舍楼的灯光,慢吞吞地往前走,语气与电话里的人差不多:“你哪位?”
电话里出现短暂沉默,随后打火机火石的摩擦声响起,那人不紧不慢地吸了口烟,又呼出长长的气息,语调变得柔缓许多:“你好,我姓薛,六年前我们在长沛见过。”
萧时光瞬时停在原地。
耳朵里的传感神经被这句话刺激了一下,出现了三四秒种的嗡鸣。温暾的晚风吹着他的眼睛,今日所有的困倦疲乏和烦扰焦躁,都被这短短的一句话给吞噬干净。
连去掏烟的手,都僵在裤子口袋里。
姓薛。
六年前,长沛见过。
所以这位是六年前,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借了80万给他,然后就消失的人。
六年间,他多次拨打这位债主当初留下的电话,一开始只是没人接听,后来再打,号码已经被注销了。
这六年,浮沉坎坷、崎岖逼仄趟过也爬过,他全凭着近乎偏执的信念支撑自己还完巨额债务,并且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不再幻想着去确认这位债主是否收到了自己每个月准时准点,还过去的钱。
在最悲观的时候,也不是没思考过,这张卡被债主遗弃了,这债额也被债主遗忘了;也不是没假设过,他倾尽全力打工挣的钱,债主自始至终没看过一眼。
却在此时,毫无征兆也毫无准备地接到了这位薛先生的电话。
萧时光忽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只觉得大脑被赤/裸且刺目的莽光充斥,茫然和空洞幻化成模糊不清的混沌巨物,鳃瓣翕张,飞沙走石,他身上残存不多的精力都被巨物吸食过去。
留下了一具麻木的躯壳,立在这月影满铺的路上。
许是见他久无回应,手机里又出现了声音:“你还记得我吗?”
他的手应着尾音的结束,恍惚抖了一下,随后机械地点头,脖颈传出因颈肩疲劳而出现的咔咔声响:“记得,你是借我80万的……”他想到工作那两年,权力者和上位者很喜爱的那种称呼,于是叫道,“薛总。”
那人又吞吐了一口烟,语调更加松弛和缓:“本来打算约你当面聊聊的,但很不凑巧,最近手边事情太多,只能电话里讲。”
“嗯。”
“你还到银行卡里的钱,我已经全部收到了。过去的六年,你应当过得很辛苦。但其实这笔钱并不需要还,我记得当初给你的时候,就是这样承诺的。”
“我记得。”
萧时光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句在当时听来以为是在做梦的话,但清醒过后,还是打定主意要还。
幸好还了,所以今晚,他可以理直气壮、甚至无比骄傲地回应这位薛总:“但我当初也承诺过,我一定会还。”
“我看到今年3月,所有的本金都还完了,但你每个月依旧在往这个账号里打钱,是准备继续还利息?”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