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抹灭(1 / 2)
“阿年?”
赵年抬起头,看向李白。虽说彻夜未眠,但他身上未见疲困,握着他的剑,眉眼舒展,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人找到了。”
赵年舒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茶具上,低语道,“也好。”
“阿年在说什么?”李白探头看着赵年,观察着她的面色。
赵年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打?开了一直温煮的水壶,依着李白的口味,放入调料煮茶。
“先洗洗手,茶马上就好。”
李白把龙泉剑放在一旁,洗了一把脸,坐在赵年面前,拿着帕子擦着脸上的水滴。
“你一夜没回,是遇到什么阻碍了?”赵年递出一杯热茶,端看了李白片刻,问道。
李白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水,便蹙着眉头说道,“这?伙牙人与长安的官员有所勾结,蜀州刺史私下里似乎也牵涉其中。”
“地方的父母官,和人牙子勾结?”赵年不敢置信道。
“在本朝略卖人口,要予以严刑,但并不限制人牙子的营生买卖。天下熙攘,皆为利往,不少?官员都与牙人有所往来。”
不论是拐卖,还是在市集明码标价的贩卖人口,赵年都无法接受,但现状如此,是她不能改变的,赵年也没有了高谈阔论的欲望,只一言不发地听着。
李白竭力缓和自己的语气,继续说道。
“这?伙牙人四处搜寻容貌出众的女童自小养着,给她们喂下特制的药丸,这?药丸自小吃着,可养得一身冰肌玉骨,丰神绰约的好身段。可一旦服下,从此有碍生育。”
赵年双目圆睁,盯着李白。李白轻揉着赵年的肩头,把她拥入怀中。
“那孩子还未曾服下药丸。”
“还好你去得及时。”
赵年把脸颊贴在李白的胸口,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声,忽而感到一阵疲顿,昏昏欲睡。
“阿年?”李白低声唤了一声。
“嗯……”赵年困意满满地轻哼了一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不再出声了。
李白动作轻缓地抚摸赵年的脊背,直至怀里的人沉入梦中,他才轻手轻脚地抱着赵年在床上安顿好。
李白随意地挽起下摆,坐在地上,平视着睡得无知无觉的赵年。她今日穿了一件窄袖短襦,套了一件厚实的羊皮袄子,腰间系着一枚香囊,香气馥郁。
卸下香囊,放在一旁,余香中夹杂着丝丝药味。李白指尖划过赵年的左臂,动作迟缓地卷起衣袖,厚厚的纱布映入眼帘,李白霎时间泪盈满眶。
……
赵年睁眼时天已擦黑,屋内烛光摇曳。
“怎么喝酒也不喊我了?”赵年有些委屈地控诉道。
李白放下酒袋,撑起身子,在赵年唇边亲了亲,摩挲着她的鼻尖,嗓音低哑。
“喊了,无人理睬,我只好与酒为伴。”
赵年捧着李白的脸颊,揉了揉,带着歉意的口吻说道,“喝酒伤身,把你的酒袋给我,我再不冷落你了。”
“给你?”李白面有难色地瞅着赵年,默默以身遮挡对方的视线。
“怎么,舍不得呀。”赵年以食指抵着李白的胸口,不依不饶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再也不能相信了。”
李白深感汗颜,内心?左右摇摆了许久,才弱弱地开口道,“一口,不能再多了。”
赵年刹那间眉开眼笑,收回强行谴责的手指,揉了揉李白的小心脏,乐呵呵地抱着酒袋,喜不自胜。
少?了美酒傍身,顿时备受冷待,李白不免发起了牢骚。
“瞧你这?样,却要嚷着让我戒酒。”
赵年咂巴着嘴巴,眯着眼睛笑道,“要互相伤害吗?”
“罢了,我不与你计较。”李白动作利索地摆了摆手,余光瞥向赵年的左臂,眉头微颤,又小心翼翼地商量道,“剩的不多了,可否留着明日回途中,你我再共饮?”
赵年眨了眨眼睛,慢慢吞吞地摇了摇酒袋,抿着嘴瞅了李白半晌,好说话地点着头,“我来保管。”
“阿年。”李白捂着眼睛,仿佛哀哀欲绝,身无可恋。
“好呐,不要这?样,听闻今夜城里还有演出,我陪你去瞧瞧。”赵年低着头,想着如何安置酒带,手指一顿,看着空荡荡的腰间,有一瞬无措。
李白泰然自若地伸出手,把酒带上的绳子收紧,缠绕在赵年的掌心?,使她可以轻松拎着。
“明日还要赶路归家,不如早早歇下?”
“又歇?”赵年不太乐意地晃着酒袋。
李白把头枕在赵年的膝上,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阿年且陪我歇会儿。”
赵年在李白眼前摇了摇手,又以指腹摩挲着对方的眼皮,起先还有逗弄的意味,慢慢地动作越发轻缓,屏息敛声,不敢乱动,唯恐惊扰了李白的美梦,连自己何时睡着也不知道。
但李白知道。
自从大匡山上,听见了赵年和卢月的对话,他就极少?有过安稳觉。他实在是害怕,眼下,这?份恐惧更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怎敢入梦。
一瞬不瞬地望着赵年,她睡得太沉了,李白很想把她摇醒,想看看她的眼睛,和她说说话,可又怕惊扰了她。酒瘾又犯了,看着赵年紧紧攥着的酒袋,李白苦笑了一下,保持着先前?的姿势,静静等着。
……
天清气朗,李白和赵年道别了李家叔父,便要回大匡山。
马车徐徐走着,经过昨日的休息,赵年的精神不错。她掀起帘子,探头看着蜀州的街巷。
“是在卖胶牙饧吗?”赵年歪着头,问着身后的李白。
李白看向赵年所指之处,颔首道,“应是。”
赵年捧着双手,露出讨好的笑,瞅着李白,意思不言而喻。
李白点了点赵年的额头,失笑道,“这?就去买,阿年在车里等着。”
赵年举着双手,表示同?意。
下车的一瞬,李白忽然回头,看着端坐着等他的人,心?中莫名?发慌,语气生硬地反悔道。
“阿年随我一起去吧。”
赵年懵然地看着眼前的手,呆滞了片刻,长吁一口气,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握住了李白的手,嘴里调侃着,跟着对方下车。
“怎么如此黏人。”
“只黏你。”李白脸也不红,答道。
“所以你是年年黏胶牙饧?”
“是,阿年的胶牙饧。”紧紧牵着赵年,李白踏实了不少?,也不甚在意其他,嘴角噙着笑。
赵年闻言,兀自傻乐着,连卖胶牙饧的阿婆也被逗笑了。
买好胶牙饧,李白一手牵着赵年,一手拎着竹节,收获颇丰。正要转身,肩膀却被行?人猛撞了一下,向后趔趄了半步,再抬头,左手抓空,身边已不见赵年。
“阿年?”
李白浑身透着彻骨的寒意,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带着颤音轻轻唤了一声,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阿年!”
李白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大声疾呼着,他盯着挂满竹节的摊位,看着阿婆,眼底带着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