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7章(2 / 2)
那女子肤白如雪,面如芙蓉,三千青丝挽于脑后,只插着一支翠玉簪子,一身青灰色僧袍亦遮掩不住风华绝代之姿。
她面容哀戚,眼睑微敛,叫人看在眼中却不觉半点愁苦,只觉暗暗生怜。
举手投足尽是优雅,似是受过良好的教养,她气质娴静,姜婳一时竟瞧不出她的年纪。
既着僧尼打扮,必是鹤林寺中之人,鹤林寺有这号人物吗?
被她的倾世容颜惊艳到,姜婳的脑子一时竟有些转不过来,凝眉思量半晌,才恍然大悟,莫非……这便是传闻中的敦亲王妃。
是了,若非生得这般模样,又怎会引得晋康帝做下那等糊涂事,可怜明明是晋康帝染指弟媳,是晋康帝铸下大错,却是顿亲王府遭受灭顶之灾。
十余年过去,京中仍无人敢提及当年之事,姜婳还是从姜勖那里听来的,他那帮狐朋狗友向来口无遮拦。
都说惇亲王是得急病死的,可哪有那么巧呢?敦亲王妃被留在宫里数日,回府当晚,惇亲王便出了事,王妃悲痛欲绝地替王爷治丧,欲在做完七七四十九天道场之后,触棺而死。
岂料,不仅没死成,还传出身怀六甲的消息,为了让王妃把孩子生下来,晋康帝几乎将半个后宫的好东西都搬去了顿亲王府。
可惜孩子没保住,八个多月时,王妃意外滑胎,自此心灰意冷,来到鹤林寺代发修行。
七活八不活,姜婳虽然可惜那孩子,却也知晓,他死了倒比活着强些,否则以晋康帝的秉性,定会不计后果地将顿亲王妃和孩子接进宫去,叫他如何自处呢?
苏玉城没注意到姜婳,他定定地望着亭中的女子,心中一片荒凉。
晋康帝将她丢在这山野间,不闻不问,俨然忘却她的存在,他如今已长大成人,愿意且有能力带她离开,为何她那么狠心,连认都不肯认他呢?
即便过了十余年,她表现得再怎么心如止水,一提到晋康帝得名讳,苏玉城便能清晰捕捉到她眼中浓烈的恨意。
怎么可能不恨呢?
苏玉城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眉心,身形踉跄了一下,笑容惨然。她有多恨项梁,便会有多恨他,又怎么肯认他呢?想到敦亲王妃方才看他的眼神,苏玉城只觉来时的一腔热忱瞬时化为灰烬,终究是他痴心妄想了。
姜婳看着苏玉城眸光缱绻地望了敦亲王妃半晌,随即失魂落魄而去,忍不住脊背发寒,原来这才是明静师太不能讲经地原因。
她选中的夫君,几欲交付真心的夫君,这么多年冷心冷情,原来心里念着的是想要而不可得的敦亲王妃!
连晋康帝都得不到的女人,难怪他连争也未曾争过。
那么前世呢?姜婳想不起敦亲王妃的宿命,直到她死的那一刻,敦亲王妃似乎仍在鹤林寺中修行,她忍不住去想,她以为的救国救民的苏玉城,领兵抗辽,粉碎宋梓言的阴谋,会不会心里藏着跟宋梓言一样的野心,想得到那个位置,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也并非没有先例,前朝高祖便是为了争个女人才举旗逐鹿,最终得偿所愿。
姜婳望着亭中身姿绰约,仪态比白鹤更清傲的明静师太,有些茫然,前世苏玉城为明静师太守身如玉,一直未娶,今生为何会应下他们的亲事呢?
她这才想起,苏玉城从未说过中意这门亲事,他不过是因着一道圣旨不能反抗罢了,这些日子的好不过是做样子给外人看,迷惑晋康帝而已。
心房被酸涩填满,她独独忘了,并没有人监视着苏玉城,若是做做样子,他大可不必事无巨细做得那般真。
姜婳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态,连林夫人同她说话也没听到心里去,只记得姜勖说的话,苏玉城有事先走一步。
他哪里是先走一步,明明是求而不得神伤不能自已,不想被她瞧见罢了。
直到天色渐晚,夜幕上垂着许多星子,姜婳坐在回程的马车上,眸光才终于重归清明。
人人都在争取自己想要的,宋梓言想要这江山,苏玉城是为了美人,而她重活一世本就不是为了觅良人,而是为着护住她的家人,不叫大晋疆土被北辽铁骑轻贱。
他娶她只是一个幌子,难道不是好事吗?正如她最初所愿,说来亦是她自己不坚定,轻易便对他动了心,幸好醒悟得早,否则她真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郭飞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