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混沌之门（2 / 2）
身后传来几声响动。
白离卿神色一顿，混沌之门中，万籁俱寂，哪里来的声音？他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难以置信地缓缓回首，一道残影直接扑了过来，恍了眼睛。
“师父！”
昭昭抱住白离卿，担忧地张望：“你没事吧？我刚刚看你中了一剑，伤口呢……”
“……”
白离卿深恍，握住那?只在衣襟前胡乱摸索的手，只道：“为师没事……”
但?是……
足足好一会儿，白离卿才?回过神来，抚摸昭昭的脸，凝声道：“你怎么进来了？胡闹！”
昭昭顿了一顿：“你凶我。”
从前哪怕是摔坏了师父珍爱的古玩，他都不?曾急言令色过半句，如今竟然凶自己？
昭昭一把推开白离卿，扬声：“你为什么凶我！”
被推了一把，还被吼了一句的白离卿怔了怔，缓缓道：“……我。”
昭昭先发制人，理论起来：“你以为我想来么？你知不?知道那?门关得有多快，要是我慢了一点，脑袋就要被夹了。要不?是担心你的安危，谁要来呢！”
“……”
为什么如此危急的事，到了小?弟子口中，总是多了几分喜感。
白离卿终究还是妥协了，无?奈地抱住她，轻声道：“是为师的错，为师不?该……不?该凶你。只是混沌之门一旦关上?，再难打开，我不?想你陪我在这受罪。”
“师父，你的心我都明白。”
昭昭抱住白离卿，也轻声道：“但?是我说过，会一直在师父身边。”
“……昭昭。”
白离卿无?言，垂眸望来，拢紧了双臂。
虚无?之中，两人不?再争执，相拥而立。白离卿抬袖捏了座屋舍，一如当年?莲花畔的模样，与昭昭在长廊坐下?，看着碧湖中随风摇曳的清莲，心中虚无?安宁。
白离卿忽然道：“云之巅没有天，没有地，但?你就是我的人间烟火，归根之地。”
对他而言，小?弟子就像是混沌之中的一缕光，是苦海里的救赎与馈赠。
“师父……”
昭昭心中怦然，动容道：“等与天道的争斗平息，我们一起回莲花畔，在青山碧水之间，泛舟游湖。偶尔云游四海，看看人间烟火，日升日落……共度此生，好不?好？”
白离卿垂眸，望着她清浅的眼眸，仿佛有千山万水，深深道：“好。”
“师父……”
两人相拥一会儿，昭昭想起苏折羽所说，问道：“你为什么要把乾坤镜放入中城界？”
白离卿神色微顿：“我……”
昭昭道：“万物相生相克，乾坤镜便?是克制天道之物，若非第二?道对我下?杀手，师父你便?不?用出现，更不?会被困在乾坤镜里。”
这也说明，乾坤镜对天道来说极具威胁，而将乾坤镜放到人间，更是宛若将弑神之剑亲手递给?了人类一样。
“……”
白离卿长叹一声，终究道：“这是我与白道远的一场博弈。”
天地混沌，他与白道远相生于世，彼此同源同体，根本无?法伤害到对方半分。
随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天地间有了人类的存在，人类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中建立秩序，突破境界，试图飞升成神。
这令白道远失望的同时，也感到了几许威胁。
直到有一次，一位名为萧极的人类突破了九重天圆满，直抵神境，并结合几名九重天强者?，试图对天道进行挑战。
白道远心中的戒备彻底爆发。
虽然他胜过了萧极，并以雷霆手段将其封印在萧家?古墓中，永世不?得翻身，但?他对人类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
而自那?之后，白道远便?设下?桎梏，使得人们不?论如何修炼，也难以突破九重天圆满。而整个修真界在天道的镇压中，也变得死气沉沉，再没出现过一个九重天的修士。
直到乾坤镜一战。
彼时白离卿不?认同白道远的道心，决意与他分道扬镳。
白道远却并不?想失去这个从天地混沌之初就与自己同行的人，更不?想与他反目成仇，毕竟这天底下?，唯一对他有威胁的人，就只有白离卿了。
在道心动摇的情况下?，他提出与白离卿打一个赌。
白道远道：“我们将乾坤镜放到中城界里，倘若这些人类相安无?事，齐心协力使用乾坤镜，自有一日可突破桎梏，那?时，便?算你赢了，我从此不?再干预人间的任何事。”
“但?倘若……”
“倘若人们为了乾坤镜大开杀戒，便?是师父输了？”
混沌之门中，昭昭听完白离卿的叙述，神色怅然，如今看来，师父他……确实是输了。
从人们开始拿起刀剑刺向彼此时，师父就已经输了，那?是心怀苍生的他，最不?愿看到的场面?。
“是啊……”
白离卿眉目间蕴着普渡众生的慈悲，叹道：“从那?以后，便?如你三师兄所言，我离开了九重天，创立云天阁，并寻到了失散的你们几人。”
在云天阁平静如水的日子中，昭昭宛若一个变数，突然走到了他的心间，熠熠生辉。
从此，他就有了软肋。
原本再也不?会踏回的中城界，和?天敌乾坤镜，都为了昭昭一一触及。
而如今，事情依旧越来越不?可控制，白离卿与白道远的博弈似乎并未停止，并且牵涉到了昭昭。
“你听着，昭昭。”
白离卿垂眸望来，眼中深远道：“你并非天道，与乾坤镜并不?相融。我将七面?中剩下?的悲、惊、惧传于你，再以天道法则将混沌之门打开，便?能送你出去……”
昭昭听到一半，就断然拒绝：“我不?走，我走了以后，师父就要永远被关在这里了。”
白离卿闻言，神色微顿，清雅的眉间微微蹙起，如明玉蒙尘，几分黯然，似是有些为难。
不?得不?说，美人连皱眉都是美的。
但?昭昭并没有被美色所误，而是威胁道：“若你想偷偷送我出去，我就在中城界造谣，说你对我图谋不?轨，让你声名扫地。”
白离卿无?奈一咳：“……你啊。”
小?弟子连他的心思?都猜得明明白白，叫他如何是好，只不?过……
白离卿神色悠然，忽然认真道：“我确实想偷偷送你出去，只不?过那?倒不?算造谣。”
昭昭：“啊？什么不?是造……”
话机此处，蓦然回神，双脸红透，记得自己方才?说，要造谣师父对自己图谋不?轨，但?师父说那?不?算造谣的话……
“师父！”
昭昭一把扑倒白离卿，勇猛道：“您早，早说嘛……其实弟子也早就对你……咳，图谋不?轨了。”
白离卿垂眸望着她垂落的一缕墨发，眉梢微扬，语气微哑：“大胆逆徒。”
“哼，今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昭昭望着这张自己垂涎已久的脸，不?禁暴露本性，起身靠近。不?过她也不?敢太过造次，只想着上?去占点便?宜，亲上?两口也就罢了。
白离卿不?曾躲避，目色深凝，望着她唇畔时，也微微俯下?身去。
“……”
两人却忽然一顿，神色微恍，停下?了动作。
“说起来……”
昭昭眨了眨眼，道：“我曾在古籍中看过一个办法，可以将天道的七面?转移到凡人的身上?，减去天道的神性。”
一旦神性减弱，那?么离开乾坤镜也就有可能了。
“确实……”
白离卿神色难辨，语气微哑道：“只是这个办法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还需要你我……”
话及此处，便?不?再言语，而是意味深长地望着昭昭。
“咳。”
昭昭想也不?想，俯身轻轻靠在白离卿耳畔，吹气道：“师父，我可以。”
“……”
白离卿只停顿一瞬，便?翻身欺下?，修长如玉的身量瞬间将昭昭罩住。他亦俯身，长睫如墨扇，目光似深火，喉结滚动，轻声：“那?就……做吧。”
……
岁月匆匆，时过境迁，乾坤镜的时间转眼即逝，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十余年?。
这十余年?间，萧怀行等人曾无?数次试图破开混沌之门，却都以失败而告终。而最后，随着他们的境界相继到达九重天，乾坤镜的作用也越发微弱。
“诸位，我们已经在九重天小?成停留多日，再修炼恐怕也不?会有太多进益。”
药九舟，萧云若及玄湛等人告别?道：“乾坤镜外?，第二?道虎视眈眈，家?主们势单力薄，我们要出镜助他们一臂之力了，你们……”
“……”
苏子晏神色淡淡道：“我要继续等妹妹。”
萧怀行亦道：“我们要在此处多停留一段时日，你们不?必担心，出镜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到那?时，再与诸位并肩作战。”
萧云若深深望了他一眼，叹道：“保重……”
几人告完别?，便?动身离开了乾坤镜。
“你们走吧。”
待他们走后，苏折羽却开口道：“乾坤镜对你们已经没用了，再待在这里也救不?出小?师妹，但?中城界需要你们。”
苏子晏亦走到苏折羽身边坐下?，道：“我跟他一起守在这里，出去时替我照顾好爷爷。”
萧怀行神色微凝，不?曾言语：“……”
其实比起其他人，他的境界早就达到了极限，他又何尝不?知道昭昭或许回不?来了，可是接受这个事实实在是太难。所以即便?境界毫无?增长，他也依旧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待在这里。
而旁边的宁无?尘一言不?发，与萧怀行亦是一样。
最终，还是陆风寒低声道：“走吧，想必小?师妹也不?愿看到我们这样，相信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会出来的。”
说罢，与红凝雪踏出了乾坤镜。
而萧怀行沉思?许久，对宁无?尘道：“这里已经没有开门的办法了，但?外?面?未必。”
“……”
宁无?尘无?言，目色深沉地望了望混沌之门，终究也还是转过身，与萧怀行一起离开。
最终，混沌之门前只剩下?苏子晏与苏折羽二?人。
“你说……”
苏折羽神色落寞，道：“他们在里面?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吵架？会不?会争执？”
苏子晏一顿，道：“十多年?了……”
“……”
两人相望一眼，忽然察觉几分不?对劲来。
十多年?了，日夜相守，朝夕相处，就算是两个陌生人都要生出感情来了，何况是昭昭与她素来敬爱的师父。
苏折羽感到十分难受，无?比后悔当初关上?了门。
他走到混沌之门旁，用力地敲：“师父！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开得了！不?要为了占小?师妹便?宜就装死……开门！”
苏子晏神色怅然，自言自语：“不?会连孩子都有了吧。”
“……”
苏折羽停顿一瞬，敲得更用力了：“开门呐！开门！”
就在此刻，混沌之门中传来吱呀的一声响，一道微弱的光从门缝中倾泻而出，照在二?人脸上?。
苏子晏：“……”
苏折羽：“……”
等等，门真的……被敲开了？！
苏子晏以迅雷之速冲到门边，与苏折羽一起扒拉着门缝，你挤我我挤你的往里观望。
“……那?个。”
所谓近乡情怯，苏折羽慌乱了，犹豫道：“要不?，你先打开看看。”
“……我不?敢。”
苏子晏默默往后退了一步，道：“我害怕，打开门有人喊我舅舅。”
苏折羽：“……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