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不死莲花(1 / 2)
谢湛撑着自己缓缓起身,眼前视线发黑发乌,五脏六腑皆如移位一般的痛。
日前所受的内伤在胸腔一瞬间炸开,血液逆流,每动一下,他都能听得到自己全身血管炸裂的声音。
重剑内的神?魂多年不曾现身,神?魄早已虚弱,数年前回溯时间更是用去了一半灵力,仅剩的力量其实完全不足以支撑他同作为鬼王全盛时期的修祈相争。
谢湛之所以同修祈打得有来有往,是接着时寸的灵力做了一项阵法,烧却自己作为谢少将军的寿元来换足够的灵力。
伤上加伤,外加寿元消耗殆尽,谢湛能站在这里已经可谓奇迹。
其实这些,他都全然不曾在意,因为所有这些都不如左胸附近,一直传来的无名细微隐痛让人难以忍受。
程安……
谢湛稍稍眯了眼,抹掉唇角鲜血,却继续强撑自己站起身,将重剑从地面拔出,一步一步朝谢府那颗杏树走去。
街道两边的石墙方才已在战斗中损毁,他踏过成堆的石块,鲜血抑制不住,从唇畔留下,溅在地面,绽开一点一点血花。
谢湛最终站在近乎半损毁的庭院之中,放下重剑,身形半跪于地面,咔哒一声拆下满是血迹的手甲,抱起地面上已经完全断绝生?机的人。
胸口偌大一处切口狰狞可怖,如一只蜈蚣攀爬胸腔,鲜血顺着伤口还在往外渗出,只是此时已经无血可流。
地面淌着刺鼻鲜红的血泊,她原先整个人都浸在血里,原先蛋白黄色长裙被污得看不出原先的样子。
可即便如此,她神情却依旧安详安心,仿佛前往的地方,并非什么诡异森寒的鬼窟地狱,而是比仙界更美更妙的世外桃源。
程安方才那一匕首不偏不倚,准准断了心脉,扎得果断,没有任何留念。
该说,这般久的医术没有白修吗?
谢湛将至于她胸口创口处的手移开,同程安一样,他似乎也听得将自己耳畔耳鸣之声。
不成想,重来一次,她还是笑吟吟地跟着修祈走了。
谢湛说不出心底种种且复杂陌生?的情绪,只是与眼前这一道伤口相同的地方又在隐隐作痛。
有些熟悉。
这样细微难捱的痛楚,有些熟悉。
他曾经同样在哪里经历过?一遭,只是太过?漫长的记忆早就将这一切混淆。
谢湛如玉指尖颤了一瞬,抬起手,缓慢且莫名地压住那一道断绝心脉的致命伤口,凉下来的血浆即刻浸染掌心,除此之外在没有动静。
“……”
他最后垂下眼眸,抚了抚她毫无血色的僵硬铁青面颊。
程安这张脸本就生?得极好,皮肤细腻白皙,虽然总有几分病色,可无端的,她站在日光之下,不用春日。
大抵因为,她本身就如同无限明媚与春色。
谢湛忽的抬头,瞧了一眼不远处的杏花苑。
院子里原先结实风光大杏树让方才的剑气斩落近乎一半的枝条,地上一片残枝败柳,光秃秃的树干立在那里,凄凄惨惨。
那只秋千也为剑气吹断,断成两节木头,落在地面,一片惨白。
程安总是习惯将自己的房间打理得井然有序,入秋落叶,杏树哪怕掉一片叶子她也会亲自收拾干净。
他路过几次,隔着那扇不大不小的门,朝里面看。
庭院总是一片整洁,她站在那里,如同落在泥土地里一束温暖且充满生气的光。
不知为何?谢湛忽的想起很久之前,他同程安第一次见面时,也是在这个地方。
当时程安踩着凳子,爬到到杏树之上,借着自己身量娇小,笑嘻嘻地说要给?他摘树上青涩杏果,林间光芒细细碎碎撒下在她身上,温暖喜人。
对星君给?他安排的这位情劫对象带来的这点暖意,他并不怎么在意,也没多大感觉。
只是现在……不知为何?。
他忽然,有些想要了。
但是眼前尸体死气铁青,完全谈不上什么温暖阳光。
谢湛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指尖竟然在不自觉抚上她下颔处,触感冰凉冷意从掌心传来,突然间,他垂下眸子,低低笑了出声。
笑声一点一点,逐渐愈来愈大,喑哑非凡,散着星星点点寒意,竟然平添几丝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
他只觉得胸口越发发闷,仿佛日前的胸腔上的沉疴又在发作。
身后重剑剑身红光一闪,彻底维持不住灵体,剑灵陷入长眠之中,剑身也消散成为一柄普通无奇的重剑。
谢湛仿佛没注意到这一点。他自顾自伸出五根修长有力的指尖,掌心顺势向下,却从程安内侧口袋里,摸出一只通体莹润的黄色莲花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