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一(2 / 2)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是车裂,连一个全尸都没剩下。”文喜喑哑的嘶吼着,却拉不回她的心神,樊姃却依旧是目光涣散。
“你不救他,我不怪你,可你为什么直至他死也不愿去见他一面,他连尸骨都没有人去收。”文喜不知道,她为什么见他最后一面也不去。
“你知不知道,他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时都在一遍遍的念着的是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文喜留着泪却在笑,笑木琼傻,笑他痴,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而受尽了苦。
“樊姃,他读书少,他虽不知道报之以琼瑶的下一句话是什么,可他确是那般对你的。”
樊姃的心此刻被撕的粉碎,仿佛被利刃刮开。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用以为好也。
他不是一定要报她的恩情,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他爱她,这么简单,这世上哪有一定要回报的恩情,若真有,也是为了情。
樊姃只是怔然的看着敲窗的大雨,耳边全是雷鸣和雨声。
“樊姃,你的心真的是冷的”她听见文喜失神的说。
她的心是冷的,所以她才不愿意去见木琼,不是因为她害怕救不了他,不敢面对他,也不是因为她恨自己的无能,而是因为她的心是冷的。
“别出神了”樊姃看见被推到她身前的白米和热菜,正散发着好闻的香气。
她抬头看是皱着眉的慕容冲。
“用吧”他把饭食向她推了推,声音还是往常那么冷淡。
那是慕容冲的午膳,她端起来疯一般的向嘴里扒,把脸埋下,她塞了满嘴,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白米上,她不想哭,可身子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慕容冲伸手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随即把她搂在了怀里,他的身体尚显清瘦,也没有一个成年男子宽厚的臂膀,可却给了她一丝慰藉,他身上有着好闻的味道,干净舒服,他的手轻抚着她颤抖的脊背,一下一下似是要抚去她的不安和悲伤,她从没有想过她会有这么一刻需要他,在他身上索取着他仅有的温暖。
许久她才从他怀里离开,眼里没有一丝氤氲的水汽,她看着被她扒的乱七八糟的饭食,愧疚的看着慕容冲。
她抢了他的午膳,慕容冲瞥了一眼她吃的脏兮兮的饭食,蹙眉道“你还让我吃不成?”
樊姃这才拿过去,往嘴里扒,吃完才道“那公子的午膳……”
慕容冲拿着书靠在一旁的软垫上声音冷淡道“我用过了”
樊姃端过碗筷,却依旧的神情恍惚,那个信任她,总是叫她姐姐的男孩终于还是被她害死了,或许她本身就是个该死的灾星,她连累了那么多的人,可最后只有她还好好的活着。
她推开内殿的大门,文喜站在外殿里,却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视她为空气一般,樊姃想文喜在恨她吧,她不怕别人恨她,只是她终究是亏欠了太多人的情意。
“替木琼报仇吧”文喜轻轻的开口,声音嘶哑,文喜想等樊姃的回答,可却是长久的沉默。
“替木琼报仇吧!你不是喜欢利用别人吗?那利用我好了”文喜朝她喊道,眼里却又开始流出一滴滴的泪水,滚烫的滑过面颊。
可樊姃还是那般样子,平静的眸子里无喜无悲,半响樊姃轻轻的摇头“你不要想给他报仇”
樊姃怕了,她不能再那么冒失的行动,她已经害死了木琼,不能再因她的大意疏忽而害了文喜,这秦宫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她害怕了,她不怕会一败涂地,她从决定复仇的那一刻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可她怕会害死那些无辜的人。
如果木琼对她没有半分的情意,如果木琼对她像其他人那般无情,也许她可以更加的恶毒残忍,可以摒弃掉所有的良知,她从来不怕背叛,她自知这世上没有人是真的可以信任,她已经被太多人丢弃伤害,她更怕的是亏欠,因为她无以为报。
“你怎么可以那么无情。”文喜扇了她一巴掌,文喜看够她这张平淡的不死不活的脸。
半刻,樊姃强忍住喉咙里的血腥气,轻笑道“你这力气比起公子可差远了”推开了外殿的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樊姃走到木琼的房间,门已经上了铁锁,她只来过这里一次,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见木琼,他那时害羞的挠头,有满眼喜意的找地方给她坐,他是那么单纯的一个孩子,因为她那点小小的恩惠,就可以为她而死。
“为什么你不供出我”她轻声的说。
如果他供出她,她也不会恨她,她只会想办法脱身,可他承担下来只会让她恨她自己无能懦弱。
春天的风冷的刺骨,像剥离开骨肉一般的萧索,空气里没有一点三月的花香,她的头很重,连脚步都变得沉锁。
梅儿已经自杀了,她彻底的和慕容垂断了联系,和她的线人断了联系,什么谋略什么筹谋,她到底是打错了算盘,一子落错满盘皆输,她低估了苻坚对慕容冲的喜爱,低估自己的能力。
王猛,他是堪比孔明之辈,智计无双,文可治国,武可平天下,而她又算是什么,一个秦宫尚且把她囚困于此,她冷冷的笑着,却是在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