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2 / 2)
他骤然回过身去,看到裴青旸把一个男人抵在门上深吻。他像是忽然被击中,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个被裴青旸吻着的男人,样貌清秀,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虽然那双眼睛此刻是闭着的。
那个人是文远。
亲吻的间隙,文远睁开眼看到了他,慌乱地一把将裴青旸推开,楚笙不愿意看到裴青旸的反应,转身慌慌张张地向楼下跑去,连电梯都没有乘,而是茫然地奔下一阶阶楼梯,不知过了多久,冲出公寓大门,来到大街上。
中午的太阳很大,明晃晃地照在头上,世上一切的肮脏与卑微都无处遁形。
楚笙站在白亮的太阳光下,忽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他扶着一棵树,弯下腰不住地干呕,生理性泪水流了满脸。
那架势,像是要把心肝脾肺一起呕出来一般,单薄的身体像是随时可以被折断。
楚笙感到一双手抚上了自己的背,不住地拍着他为他顺气,另一只手递过来一张纸巾,楚笙接过,擦了擦嘴。
文远不知所措地小声道:“楚哥,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裴先生……他,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这样做,楚哥,真的对不起……”
他不久之前才第一次见到裴青旸,他从未想过这是楚笙身后的那个人,自己曾经臆想中的敌人。
楚笙猛地回过头,眼里满是红丝,声音几乎哽咽“小远,你怎么能走这条路!”
刚才站在那里,楚笙的第一个念头,甚至不是不能接受裴青旸的背叛,而是这个人为什么是文远。
文远的样子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道:“楚哥,你知道,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就是这样的,像我这样没有背景,公司也不愿意捧的人,如果不肯付出,永远都别想拿到好的资源。”
“你不一样!”楚笙大声喊道。
“文远,你不一样……”
他应该是干净的,永远站在阳光下,永远笑容明朗,而不是像自己一样,走进这个深渊,永远背负不可见人的身份。
可是他很快反应过来,都是一样的人,自己又该拿什么立场来说这种话。
“算了。”楚笙笑得苦涩而惨淡“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你。”
他直起身,并不看文远,只是说“就当我多嘴,我只想劝你一句,这种关系里,只要各取所需便好,不要信他的话,不要以为他真的喜欢你,不要陷得太深,否则一定不会好过。”
说完转身离去,慢慢消失在了文远的视线。
文远站在那里,忽然有些想哭,最后却忍住,只是揉揉眼眶。
从这一刻起他明白,曾经某个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他永远都得不到了。
而他不能回头,只能这样走下去。
楚笙不知到在街上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最后走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天慢慢地黑了,城市的灯光渐渐亮起,楚笙想起十九岁的自己,那个时候的他,除了想要出人头地之外,最大的奢望,就是想要在这座巨大的城市中,拥有自己的一盏灯光。
很多人穷其一生,也不过是在寻找那盏灯光。
他曾经以为自己靠近过,现在却明白原来他从未拥有。
一辆汽车停在他身边,司机从车上下来,毕恭毕敬“楚少,裴先生让我来接您回去。”
楚笙没有拒绝,他近乎麻木地坐进了车,司机为他关上车门。
楚笙一踏进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屋门,只感觉气氛从未有过压抑,客厅里安静得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管家站在一边,裴青旸坐在沙发上,脸上透着阴冷。
一见楚笙,裴青旸扫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扔下一句“跟我过来。”便自顾自地上了楼。
楚笙跟着裴青旸来到了他的书房,他进书房的次数屈指可数,这里有许多重要文件,不是他随便进出的地方。
裴青旸转过身来,双手向后撑在宽大的实木书桌上。
“小笙,你今天不该来。”
楚笙笑笑“裴先生说得对,按照你的想法,我应该对你做的所有事情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的确不该来,我来了撞见这样的事情,你没有脸面,我也没有脸面。”
“可是裴青旸,我为了你,明知是这样不体面的事情一样做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还要我为你卑劣到什么地步!”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落下,楚笙红着眼睛冲他嚷,裴青旸看见他的样子忽然有些心软,走过来摸摸他的脸,用拇指擦去脸上的泪水。
“哭什么,小笙,你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那些人不过是消遣而已。”
“对!”楚笙一把甩开他的手“我知道,他们是消遣,我曾经也是,不对,我现在一样是。”
裴青旸狠狠皱起眉头“你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你调查我的事我都可以不和你计较,你倒是和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计较起来了!”
“裴青旸你他妈不是人!”楚笙几乎歇斯底里地喊,一边抄起一边架子上摆放地名贵花瓶向裴青旸掷去,裴青旸侧身躲开,名贵的花瓶跌落在地上,只一声脆响,便从珍宝变成一堆廉价的碎片。
楚笙的眼泪住不住地往下落,整个人濒临疯狂的边缘。
裴青旸扬起手,却生生停在半空,最后放下。
他烦躁地在房间里走了两步,道:“楚笙,我本来没想过这么抬举你,但是你如今在我身边的地位俨然是别人家明媒正娶的太太一般,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没有什么不满足,只是你从来都不知道而已。”
楚笙已经失却了所有的力气,他跌坐在地上,身边是那堆花瓶的碎片,一个彻底破碎,一个彻底投降。
“裴青旸,我爱你。”
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进地毯上,那张让他无比眷恋过的脸上满是泪痕,裴青旸看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弄懂他的所作所为,过后见楚笙平静一些了,便在他身边坐下把他抱进怀里,楚笙失声痛哭,他抚着楚笙的背,像是哄孩子一般“好了,好了。”
半晌,楚笙止住了哭声,双手揪着裴青旸胸前的衬衫,哽咽着道:“裴青旸,我们分手吧,我受不了了。”
裴青旸的身体一僵,他掏出手帕,一点一点擦干楚笙的眼泪,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小笙,别说傻话,你知道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楚笙痛苦地摇头“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裴青旸,我一定要和你分开。”
从他上午决定去找裴青旸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一旦踏出这个房门,他就再也不能回头不能挽回,他已经走到悬崖边上,只能跳下去了。
裴青旸抬起他的下巴,眼神犹如寒冰“小笙,我以为上次的事应该给了你教训,你应该知道,只要我想,你可以永远都走不出这栋房子。”
他叹口气,妥协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什么,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我身边的人一个都不留,只要你一个,好不好?”
楚笙还是摇头“裴青旸,我不相信你了。”
他与裴青旸对视,漆黑的眼睛一片死寂“我要离开你,我死都要离开你。”
裴青旸忽然用力把他推到在地,自己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后面,从抽屉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楚笙看到,那是一把枪。
裴青旸把枪上了膛,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楚笙。
“这么多年来,你只要开口,无论什么我都可以拱手奉上,你还想怎样?”
“楚笙,活着离开我,你想都别想。”
楚笙站了起来,握住裴青旸的手,把自己的额头抵上枪口“那你开枪啊。”
他双眼赤红,极度疯狂也极度脆弱,嘶哑着嗓子喊“裴青旸你开枪啊!”
裴青旸胸膛剧烈起伏,咬牙切齿道:“你不要逼我。”
楚笙嘲讽地笑了一下“你不敢?”
裴青旸看着他,手指扣动扳机,装了消音的枪声响起,楚笙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裴青旸拿枪的手向上指着,头顶的天花板上一个明晃晃的枪眼。
“滚。”
裴青旸把枪扔到地上,侧过身不去看他。
楚笙慢慢转身向外走,忽然顿住,道:“文远,他是个好孩子,要是你有一天不要他了,至少多给他点好处,我知道你一向很大方。”
关门的声音响起,裴青旸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那只拿枪的手现在甚至是有些颤抖的,他点燃一根烟,之后就是一根接着一根,直到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